二百六十三、季春藏
懷中所擁軟玉原來竟是一塊寒冰?所有這些噥噥軟玉只是為了讓這一句“我盼你敗”更顯厲囂?
劉赫冷嗤了一聲:“盛馥!這是你口是心非、還是口非心是之言?”
原以為劉赫就此能放自己離懷的盛馥顯然是錯算了。劉赫非但不放、非但不松、更將臉頰貼上了盛馥雲鬢。
話已出口,再瞞詞藏意的就是無趣。既當今夜是訣別,那便不論他今後之生死成敗,先做個心之訣別罷!
“這實則也非是我盼與不盼之事,而是就事論事之言!”
“如此,孤在盛馥眼中可是已同亡者無二了?”
劉赫無怒、無戚、無嗔、無悲的一問,反讓盛馥堪堪又生不忍!
“殿下能避開我家中層層守衛進到我的院子裡、又能迷暈了一院之人,必不是隻如尋常示人的那般只從文之人!”
“我一貫自喻擅查人心,而於殿下也是看漏了!”
“然並不會因我看漏了、並不會因殿下有這些手段便能做成所想之事!這等鉅變,縱然殿下有名正言順之因,也未必能成光明正大之果。”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先不論別個、殿下可是備足了糧草錢?再可是備足了兵馬之餉?縱是有,可是抵得過你們寒朝國庫之數?”
“呵呵!”劉赫忍不得笑了,“果然是隻為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之人、論什麼都是錢字為先!”
“盛馥是說孤窮!還認定是窮必敗!只是盛馥也當是知道哀兵必勝之理罷?所以孤並不會以你此言為然!且你也是無須憂心於此!”
“好!就當殿下並不為錢糧兵馬操心!然殿下在寒朝已被罷黜,想必與殿下一系中人也皆被監看得緊。有兵權的怕是會被尋了各種由頭或罷了職、或沒了兵。縱然殿下之前有些羽翼,而今倒是還有何人可用?殿下總不會說是要一路招募些流民、盜匪成軍,那樣除了白費錢糧外怕是一事無成的!”
劉赫不得不認盛馥所言句句在理、字字入情,只是他聽罷了,依舊只有莞爾之笑,“於此你也無需憂心,孤亦有籌謀。”
“既如此,殿下又何來不歸路之說?又何來孤注一擲之言?”盛馥有些轀怒!
“讓你無憂並不是於孤無憂!且若是盛馥真盼孤敗亡的,又何須做這些細緻之想?因此孤只當你那望孤敗亡之說是言不由衷。”
盛馥聽罷默然,似不經意地拽起劉赫外氅,捏起放下、放下捏起,不知是她覺得這皮裘入手甚是有趣、還是煩躁又是動彈不得之下只想拿這些來撒氣。
若是劉赫因盛馥方才這番話露出些煩憂來的、那或者真是應激變而動,然他這近乎無動於衷之態,不免讓盛馥心思復又糾纏:要麼他就是如母親說的那般:暗度陳倉在前、早是件件有備;要麼便是他認定自己此去九死一生,因此憂悵與否都是無關緊要了!
“不拒、不絕便是縱!”母親之言驀地響徹盛馥腦海!死別!今夜當是死別之樣!
“殿下!”盛馥終於停了手,“不說殿下這讓我再擇乃是一廂情願罷了,縱是真有我再擇之日,那擇選的、也定是會與如今一般一樣!”
“自上回爾香堂殿下發狂說要殺了爾永,我已是再不信殿下是敦厚守綱之人。因此我想,日後我不改初衷,而殿下已成陛下,說不得就會因此南北操戈相見、來一場血雨之下的塗炭!”
“我或可以不怕天地、不懼人事,然這等因我而起的戰事、卻是我萬萬承受不來!屆時我還有何面目存世?因此我會恨你!恨之入骨之恨!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之恨!”
“我盼殿下敗!殿下還是敗了罷!殿下罷了,我會一直記得殿下!記得太湖樓的初見、記得那餘音、記得雲城家門口的送別、記得你如今的烏衣蒼髮、記得今夜。。。。。。”
“盛馥為記得孤、便是要孤身死?!”劉赫眼意迷惘、澀笑不已,“孤來時就與你說、今日怎知來日之事,你又為何執意只說心意定不會變?”
“天底下、塵世間,無論旁人是否容得下盛馥,孤是永遠容得下!因此盛馥無需用那些兵戈戰事自擾心神!縱然是有那一日也是與你無涉!”
“怎能與我無涉?”盛馥居然像掐齊恪似的一手掐上了劉赫胳臂,“那些戰死之人豈不是都要因我而亡?我於心何安?殿下又是於心何安?”
“殿下也該知曉而今的寒朝實在不堪良軍一戰!殿下枉送那些兵將的性命只為我?這是何等荒誕之事?就是殿下勝了,就是殿下真殺了而勇敢,我若還是不從呢?我若要一死追隨爾永呢?殿下可能趁心?”
“哈哈!”劉赫一聲斥笑之後一手扳起了盛馥的臉期盼、躲閃、不捨、痛惜。。。。。。兩人紛雜之緒藉著微弱的月光隨著四目交匯噼啪作響,兩行清淚嘀嗒落在盛馥手背,而那手、正試著扒開劉赫託著她下顎之指。
“孤在你眼中定是個癲妄之人!只有癲妄之人才會是要興一國之兵只為奪一個佳人!此等人,確是怎配得起盛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