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血脈,劉赫不得不又起了悵惘:“拜鄭凌瑤及二孃所賜、耀王府四公子盡失!縱然他們只是庶出、縱然他們是自己以為“無需為意”的兒郎,然終究還是孤之繼、還是孤之失。嘆他們葬身火海之時孤都不曾認得清他們面目......”
“火!又是火!為何與孤相關之觴總也逃不過火!”劉赫眼前恍然而現上世那吞噬了焱羽闔府性命的潑天大火,許久不曾來訪的狂亂忽又無約而至,攪得他心躁意亂!
“可是因前世梅姝自戕於火中、諸妾被投於火中,故而今世外祖家要喪於火、孤之子嗣也要亡於火、盛馥也獨愛縱火......”
劉赫越思越多、越多越亂、越亂越急.......他唯恐自己狂躁愈盛又勾起“新疾”,須知而今大事當前之際又豈容有失?
“孤需靜心!靜心!”他忙不迭地警醒著自己,忙用東方教授的“坐忘”之法慢慢地收攏著心神、平復著心境.......
“東方!”劉赫念及這於猜不透、摸不清、似是又非、似良又歹而自己也始終是似信非信、似依非靠之人,辛酸又生!
“東方每每提及阿七總是言語隱晦,但他曾言孤此生斷不會再有子嗣。而今雖不能判之真假,然於今孤唯有一個阿七尚存卻是無庸置辯!”
“然阿七若存,孤於王兄之諾又當如何去應?孤則罷了,本就無意於社稷江山,奪之取之只為續緣。然萬一阿七之輩要為爭位起了禍亂......例如父王、母妃、王兄乃至平中王等,孤又豈能讓他們屆時以為而今種種皆是錯付?”
“所謂天意助孤這趟順遂輕易卻不是真!到底還是留了這般不測之事要讓孤與己躊躇周旋!”劉赫心中稱杆時起時落,終而“來日之變”還是抵不過那“唯一之親”.......
“罷了!他母親是為他母親,他是為他!日後好生教養,讓他熄了那爭位之心便罷!”劉赫方定心意,正思日後要怎生與那孩兒言明自己才親父,忽然盛為那時之言又浮於耳畔“你別想盛馥會當自己的養著。斷無可能。她不會為難他們,亦不會疼愛。而且每每看見,還會生你的氣!”
“這!”劉赫躊躇又起,“難道要將阿七似孤一般再送予別人去養?!”
“不可!他又怎可重蹈孤之覆轍,且不論還有這江山待他來繼!”
“或者而今亦不盡如盛為所說!”劉赫膠著著定要理出個“可共存”之道:“盛馥既也已償為母之味,想來總能體恤一二。且孤不忌她與齊恪生兒育女,她也不應恨孤在識她之前曾有子嗣.......”
劉赫只做已思,絲毫不曾留意不得動彈的鄭凌瑤正眸光定定地追著他、攆著他、一毫都不肯鬆開此刻,她亦終可靜靜地觀看一番這曾當是此生再不能見之人!
多時不見、怎料他已墨髮化霜、溫顏成冰。如松柏樣的挺拔身姿今時遍刻蒼痍、如深潭般的幽清深眸而今沁足冷寂、曾經遍體生暖之人而今兇戾滿溢........他看著怎麼像是心死了又是恨極了一般?他是為不得那女郎心死還是為本宮之叛心死?他在恨與那南地女郎不能成雙,還是在恨本宮?
“無論愛恨、他應是為本宮更多些罷!”鄭凌瑤只願這般去想,“那女郎於他應也只是同那些娘們兒一般,只是這新鮮勁勢更大些、猛些......哪裡又會及得上本宮與他的經年之情?”
“可他又幫著那南地的潑婦而不顧本宮!那可是在惱本宮叛了他?!”
“他應只是惱吧!若是怒他豈不是該一劍殺了本宮才是?”
“可他的心性從來都是暗自生波讓人猜不透的,何曾見過他真惱到過要提劍殺人的?”
“他又對本宮用了那香......為何要用?想聽了本宮真心話再來判本宮該去該留?”
“可他是答應過本宮那許多事的!是他瞞藏了在先才有本宮之叛........本宮又何曾能多問?於本宮他早已是過了無言不盡之時,問了不說又有什麼意思?”
鄭凌瑤輾轉反覆地咀嚼著箇中滋味,不甘死不願死亦然不願被逐被廢之心悄然催促著她打破了寂靜,“耀焱,本宮......可會死?畢竟......本宮做了那些事,你可會要殺了本宮?”
“人.......終究是要死的罷!”
被“驚醒”了的劉赫乍然瞥見從門縫裡洩入的幾道春日暖光,雙目像是被耀到了似得頗感刺痛......“然凌瑤此刻尚不會死!”
“不、不會?”鄭凌瑤聽見了驟然心落、欣喜得有些不知所措,“耀焱不怪本宮?那、那......來日?”
“來日方長!”劉赫對著那幾縷暖光悽然一笑,回身緩緩踱近了,又坐落到了鄭凌瑤身側。他扶著她再次枕上了自己膝頭、凝神而望“凌瑤慣來愛那百花髻,也愛脂粉斜紅,然孤卻覺你還是這般無飾無華最是嬌美!”
“那,本宮......日後便,本宮、還是愛、愛那些。尤其、尤其想穿、穿青色去、畫斜紅、去‘親蠶禮’。還有、斜紅的顏色、要豔!本宮才調了、新色、改日畫給、耀焱、看罷!”
見劉赫眸色深深、其間似有千言萬語,鄭凌瑤只當是他“顧情念愛”此刻正對自己憐惜不已,不免就更在“來日方長”的喜悅中更沉浸了些,亦不斷慶幸著自己終究還是以“天人之姿”換得了一世榮華先為皇后、或者來日還能為太后......
可忽然她就臉路驚恐、惶惶不安,“耀焱!本宮、本宮聽得殿外說、說你來了、便迷、迷倒了那些、人.......那老、老兒更是早已......不、這都不急,要緊、要緊的是,本宮.......已然寫好了冊立詔、詔書,玉璽前幾日也、也拿到了,然、然那個、那個潑婦,拿走了、拿走了玉璽......”
“無妨!”劉赫沉聲“安慰”道,“她已然將玉璽還給了孤,故以無妨!”
“那、那詔書、耀焱、可曾看見?”鄭凌瑤舒下了一口氣,復又是俏色嬌嬈,“只需去蓋了、蓋了玉璽,阿七便是、便是、太子了!”
“太子?”劉赫心眉同緊了一緊,“哪朝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