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當姚今裹著披風走到鎏金臺下的時候,她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宮裡還有這樣的地方?這麼高!”
此刻陽櫻正忙著檢查手中李南送來的食盒,唯恐在剛才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這位主子步伐的路上有什麼閃失,看到裡面的銀盅擺的好好的,周圍並沒有一滴灑出,這才放了心將食盒重新蓋上,答道:“殿下,這裡本就這麼高的。”
“不是說光華殿的高臺是宮裡最高的嗎,這好像看著,好像還要高啊?”姚今嚥了咽口水,眼前密密麻麻的臺階看得她簡直要得密集恐懼症,她很懷疑自己走不了一半就會一腳踩空滾下來。
“殿下,這裡大約和光華殿的高臺差不多高了,只是鎏金臺好多年來都少有人住,又離嬪妃們的宮苑遠一些,在入口那頭還有個花壇掩住,所以尋常大家也都不大過來這裡。”
“我看你倒曉得的很清楚,”姚今重新系了披風的帶子,一把拉起陽櫻的手道:“那咱們走吧。”
陽櫻有些不習慣被自己的主子尤其還是個女的這樣手牽手,一下子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說:“奴婢、奴婢還是扶著殿下吧。”
“你拎著食盒,還怎麼扶我?”姚今眨眨眼,笑眯眯道:“這臺階有點高,我看著頭暈,咱倆手拉手,安全第一。”
兩人吭哧吭哧爬了好一陣臺階,總算到了正殿門口,門口的宮人見是公主親至,趕忙一溜煙地下跪行禮。姚今隨意擺了擺手,陽櫻便上前道:“請公公進去通傳,陛下賞賜慕容三皇子佛跳牆一盅,雅公主親自前來相送。”
小太監趕忙進去通報,而姚今端著公主的身份,不能自己動手,便由陽櫻為她解下披風,趁這當口她將這鎏金臺左右上下看了一遍,奇怪道:“也不知道當初建這鎏金臺的時候,那些人怎麼想的,造這樣一座高臺,若是用來祭祀也罷了,偏是住人,每天進出都受罪死了。”
“這座鎏金臺是先帝在位的時候興建的,當年魏王為質時,就是住在這裡。”陽櫻看著這座看似富麗堂皇,卻透著一股孤寂之氣的巍巍宮殿,心中不禁有些黯然,低頭道:“從前我的母親,十五歲就是這裡的女官了,可是我……”
姚今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又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同學”啊,於是拍了拍陽櫻的肩膀道:“你還小,將來或許你不止做到女官呢,千萬不要小看自己。”
說罷,姚今接過她手上的食盒,徑直朝門裡走去,而陽櫻悵然地看著她昂首而去,突然心生一種無限的嚮往。
佛跳牆本是一道著名的閩菜,用料之貴、工序之繁瑣自然不在話下,最難的是要文火前前後後煨上六七個時辰,方才能成。姚今心想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早有預知,才能提前讓膳房備下這等好東西,當鎏金臺的小宮女輕手輕腳將銀盅從食盒裡拿出來、開啟的一剎那,那香味引得對吃素有講究的姚今都不禁饞蟲大動。
“承蒙款待,子華感謝陛下盛情。”慕容子華起身對著大殿門口便是一禮,隨後看了一眼那盛著佛跳牆的寬口銀盅,把手上赫然是一條十分活靈活現的銀龍纏繞,銀龍通身還掐著金絲,自是精緻非凡。
此時殿上除了慕容子華的一眾隨侍,還有鎏金臺的宮人伺候著,大殿雖然挺寬敞,但舉目之處處處都是人頭,姚今乾咳了兩聲,目光停留在那盅佛跳牆上,微笑道:“這佛跳牆不愧是閩系的名菜,真是香氣襲人。”
慕容子華伸手取過一隻銀碗,親手盛了放在姚今面前,道:“公主親自送來,就不止是香氣襲人,應當是滿室生香。公主先請。”
“一屋子人看著,本公主倒不好意思動筷子了。”姚今眨了眨眼,目光盈盈地看著對面風度翩翩的慕容三皇子,自然是再明顯不過的意思。
“確是如此,”慕容子華點點頭,殿上的人便都滴溜溜退了出去,最後一個小太監到門邊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順手關上了殿門。
“沒人了?”姚今四周看了一下,仍舊是個問句。
“沒人了。”慕容子華收起笑容,語氣中流露出幾分冷淡。
姚今從鼻子裡哼哼兩聲,面上的笑容卻更深了:“大家的緣分真是不淺。”
“姚今,你可以直說來意。”
姚今本就懶得跟他閒話,於是將身子靠前幾分,壓低聲音道:“過往的恩怨,咱們一筆勾銷,今後的日子,大家各過各的,如何?”
“似乎我與你,沒有什麼恩怨,大家也不算很熟。”慕容子華對姚今的印象實在算不得臺好,他自小接觸的女性多是大家閨秀或是名門淑女,像姚今這種還能幹出拉著異性到小賓館拍點假豔照用來威脅他人“非常規”女人,在SKS又處處不“安分”,自然和他不在一個頻道。所以即使是莫名其妙被穿越到了古代,他依然穿成了個皇子,秉持自己的風格,生活在古代的“上流社會”裡,只是慕容子華的出身和命運,卻註定了他不能像從前的方慕華一樣,跟隨本心,自由自在。
“你和我都各有各的背景,無需相互套路,還是開門見山,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的好。”慕容子華定定看著姚今,對面這張十五歲的臉充滿膠原蛋白,一雙大眼睛俏麗可人,然而眼神之中卻透露著一股毫不掩飾的算計和防備,彷彿還有些藐視和不滿——他隨意地拂了拂袖子,道:“說吧,你要什麼。”
“我所求不多,只要求您不要對任何人說出皇帝的身份,尤其是,太子李政。”
慕容子華似乎有一瞬間的不解,眉頭皺了皺又舒展開來,淡淡道:“對於這裡的人來說,我們的身份如此荒誕,我說與不說,說給誰聽,也要有人信才行。你這位皇帝陛下的擔憂似乎有些沒有必要。”
“呵呵,世事無常,變幻莫測也是常有,又誰說的準呢?確保萬無一失,總是很重要的。”
“李政既與你我相識,卻不認識李皇?那李皇認識他嗎?”
姚今沉吟了一下,自認為完美地答道:“對這兩人都要保密對方的身份,此事也在我的要求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