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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商遺頑民 第八十一章 都是苦啊

阿奴回到金寡婦家時,那個連續死了兩個丈夫的婦人還在哭,不過,一點聲音都沒發出,是純粹沉默的哭,兩個豐腴的肩頭抽搐著,好像肚子上捱了一刀子。

阿奴站在後院門口,半眯著眼睛,良久,方才走了過去。

金寡婦終於停止了抽咽,抬起了頭。

看見阿奴陰冷的臉色,金寡婦像兔子一樣蹦了起來,卻因為坐在地上時間太久,腿腳不聽使喚地又一次跌倒了。

“阿……奴。”金寡婦驚恐地看著阿奴,他以為這個惡人是返回來殺她滅口的。

阿奴看了一會兒金寡婦,沒吭聲,逕直走進了屋子。

“給我燉一鍋羊肉,打兩壇酒。”阿奴淡淡地說著話,將木榻上趙老四和金寡婦用過的被褥羊皮等物都捲了起來,提到院子裡,一把火都燒了。

折回屋子,阿奴親自動手,將那間簡陋的土坯房子清掃了一番,從一個儲物袋裡取出一卷漂亮的繡氈和兩張豹皮鋪好,又取出一個黃花梨木小桌和一套青銅酒具,這才坐到榻上。

金寡婦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突然一個激靈,好像明白了什麼,趕緊扭身出門,給阿奴買羊肉去了。

阿奴看著金寡婦一扭一扭的背影,長長吐一口氣,覺得心裡有些空。

……

南燕國都的夏夜很妖嬈,到處都是野花的氣息,阿奴卻只認識一種,就是那種帶刺的玫瑰。

他不喜歡這種渾身帶了尖刺的花,覺得有些矯情,甚至有些令人作嘔的虛偽。

他端著酒慢慢喝著,一隻手抓了一片片細嫩的羊羔肉,蘸著金寡婦親手調製的醬汁,細細品嚼著。

一盞羊油燈忽明忽暗,映得兩個人的影子黑而大,緊緊貼著土坯牆上,微微顫動。

阿奴盯著金寡婦的臉看著,發現她其實挺好看的,怪不得金大牙被趙老四弄死了,然後,趙老四被他阿奴弄死了。

金寡婦拘謹地捏弄著衣角,不敢抬頭,她覺得有兩把刀子在她身上割來割去,尤其是耳朵上,臉頰上,和脖子上,早已傷痕累累,最後落到了那兩隻粗糙的手上。

“你燉的羊肉很好吃。”阿奴說道。

金寡婦不敢吱聲,只是將一顆頭使勁地往下勾。

這個男人,跟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讓她害怕,甚至害羞。好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

她突然想起了金大牙,當年,他們成親時,猴急的金大牙被她一把就抓破了臉,並被她騎在身上一頓狂揍,生生將一口牙給打掉了一半。當天晚上,金大牙就跑到城南藥鋪裡去,補了半口銅牙,一張口,金光燦燦的,想起來就噁心。

後來,懦弱的金大牙被趙老四一銅錘就打爆了頭,像個沒頭的蒼蠅,在院子裡跌跌撞撞走了七八步,這才倒地死掉。

“唉,其實金大牙也是個可憐人,這亂世之中,哪裡還有他的活路啊。”金寡婦暗暗嘆息著。

“你想起了自己的男人。”阿奴突然說道,嚇了金寡婦一大跳。

“你的第一個男人是趙老四打死的,你的第二個男人是我弄死的,你恨不恨我?”阿奴淡淡問道。

金寡婦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敢吭聲。

“算了,反正亂世之下,人不如狗。”阿奴一口氣喝乾了爵中酒,取過一片溼布,將兩隻手擦乾淨,扯過一片獸皮蓋在身上,倒頭睡了。

金寡婦坐在燈下,垂首等了半晌,卻聽得阿奴均勻而綿長的鼾聲響了起來,不禁詫異地抬起了頭。

這個男人不一樣,真的,跟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

但不一樣又能如何?金寡婦轉首,看見的是一個徒有四壁的家,雖說她已經算是這南燕國都裡有點本事的女人了,有一個屬於她自己的燒酒作坊,也曾有過兩個男人,但這一切都改變不了她命運。

她是商人後裔,除了苦苦支撐這個小小的燒酒作坊,還得讓自己活下去。

那麼,還有什麼比活著更苦呢?

她偷偷看了一眼阿奴,這個陰沉而兇狠的男人,此刻就睡在她的屋子裡,卻彷彿遙不可及。

……

阿奴成了毒龍幫的一號戰將,越來越多的任務交給了他,任務的難度也越來越大,從最開始的那些弄死幾個小混混,慢慢發展到了刺殺一些重要人物。

阿奴出去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距離也越來越遠,甚至已經遠遠超出了南燕國的勢力範圍。

他從來都是不辱使命,即便是每次都會帶傷歸來,但他對總舵的命令從來都是不折不扣地完成著。、

而最令那些閹人滿意的,是阿奴從來不擺功勞,也不炫耀,每次完成任務,他領了一包刀幣轉身就走,回到金寡婦的那個家裡,連門都不出。

毒龍幫也曾派過一些暗探,觀察這個奴隸出身的高手,結果,反饋回去的資訊讓閹人們十分滿意。他每次回到金寡婦家,都會幫那個婦人幹活,小到晾曬酒糟,大到修葺房屋,不到半年時間,竟將一個原本破破爛爛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條,窗明几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