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羊阿奴二人喝著馬奶酒,估摸著過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提起那隻空酒罈,“咣噹”一聲就摔碎了。
陶瓷碎片叮叮噹噹的碎裂聲,在一片死寂的夜裡傳出去老遠,即便是在客棧前廳也聽得清楚。
駝背老人猛地抬起頭,側耳傾聽片刻,面現狠厲之色,便欲起身。忽而一轉臉,看見窩在一條長凳上打盹的阿木,突然轉了念頭。
“阿木,你去看看,兩位貴客怎麼好像摔碎了碗碟,你去收拾一下吧。”駝背老人說道。
阿木蜷縮在長凳上,睡的正香甜,聽到老闆的話,只是晃了晃亂蓬蓬的頭,嘴裡還說著夢話。
“阿木!”
阿木猛地從長凳上翻身坐起,一個不穩,跌到地上手腳一陣亂蹬。
他慌里慌張地爬起來,用袖子抹了一把睡意朦朧的眼睛,撓著亂蓬蓬的頭皮,大聲說道:“掌櫃的,什麼事?”
駝背老人皺眉搖頭,無奈地說道:“你去看看,客人好像打碎了碗碟,去收拾收拾。記得,別招惹客人生氣,我們開客店的,最要緊的就是和氣生財。”
阿木不情不願地從地上爬起來,嘴裡嘟嘟囔囔的進了後院。
那駝背老人略一沉吟,閃身出了客棧大門,奔到門前的拴馬樁前,解下一匹黑騾子,翻身而上,“叭”的一鞭子,就揚長而去,竟是頭都沒回,哪裡還有顫巍巍的駝背形象,簡直就是身手頗為矯健的武林高手。
卻說阿木進了後院,剛走到郭羊和阿奴房間的門口,就聽得前面傳來一陣踢聲得得而去。
他折返回到客棧門口,卻見黑騾子少了一匹,駝背老人不見了。
阿木搖頭嘆息,嘟嘟囔囔的走到郭羊房間門口,伸出一指敲門,啵啵啵三聲輕響,又是啵啵兩聲略重。
房門“吱扭”一聲開了,露出阿奴那張黑臉,卻是帶著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
阿木進來,反手關上房門,單膝跪地,低聲說道:“阿木拜見兩位師父!”
郭羊正端了一爵馬奶酒,瞅著阿木如野狗啃過的臉,溫和地點了點頭,將半爵自己喝剩的馬奶酒直接遞向阿木。
阿木大喜,趕忙起身上前,接過半爵酒,一揚脖子就喝乾了。
“還有嗎?”阿木用髒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嘴,賤兮兮地問道。
“嘿嘿,看你的饞相!”阿奴笑著走過來,提起酒囊,直接扔給阿木。
阿木誕著臉,一把拔開塞子,揚起臉,張大了嘴巴,咕咚咚一頓灌,直接喝掉半囊馬奶酒,長長吐了一口氣。
“阿酒他們帶話說,你們在草原上天天泡在馬奶酒裡,這滋味兒,簡直是極品啊。”阿木笑著說道,一臉的興奮,手中捏著牛皮酒囊,卻是不想還給阿奴。
阿奴伸指點了點阿木亂蓬蓬的髒頭,搖頭苦笑。
“等我們報了仇,就將所有的弟兄都撤入大草原,再不跟這些爛人來往了。如果想弄糧食,我們可以另想辦法。”郭羊溫和地說道。
“師父,王鬍子的人剛騎走了你的黑騾子。”阿木突然說道。
“沒事,本來就是拴在門口方便他走的。我剛才還琢磨著,如果那傢伙親自進來檢視毒酒的效果,反倒有些棘手呢。”郭羊笑道。
“真是王鬍子伏擊了我們的商隊?”阿木問道。
“目前還不能肯定是不是他下的手,不過,外洩商隊行跡的罪是落實了。”郭羊沉吟著說道。
“狗雜碎!”阿木咬牙切齒,臉上橫七豎八的累累傷痕泛著微微的紅光。
“師父,這兩年我一直在此地,草原上弟兄們都好吧。”阿木接著問道。
“都好,最近可能就會碰面。”郭羊笑著說道。
“阿木,你這邊有什麼線索?”阿奴問道。
“我是暗哨,行動不是很自由。不過,也大致瞭解些情況,王鬍子最近兩年生意做得很大,多與一些諸侯國私下貿易,將遼東之地的馬匹和羊絨等物,源源不斷販賣過來,同時將大量青銅器皿、鹽巴和糧食運往那邊,應該賺取了頗為豐厚的利潤。”
“跟他關係最為密切的,應該是燕國和晉國,這兩地與遊牧部落接壤,我覺得,王鬍子可能也不願到周人直接控制之地去發展,這才想到走口北的打算。遼東之地的商貿,當初我們撤離的時候,全部留給了王鬍子,只有口北大漠草原的商道,在我們的控制下。他可能急於拓展自己的生意,才對我們的商隊下了黑手。”
阿木皺眉分析道。
郭羊認真傾聽,良久,才慢慢搖頭說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哦?”阿木微微一愣,看著郭羊。
“商隊之間的征戰,的確也很殘酷血腥,但以王鬍子的為人,絕對不敢輕易招惹我們。我覺得,燕、晉兩國的那些偽君子,可能才是真正的背後黑手。而且,還不排除鎬京和洛邑的那些周狗,可能想借題發揮。我估計,很快可能就要發生大規模征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