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從新站了起來,彎腰拾起一柄殘破的鋼刀,他彎腰的時候,遠處的張河正好將目光望來。
“這種場面都沒被嚇個半死,心夠狠的啊,說什麼道家人,方外人,沒心沒肺才對,多撈點好處吧,你撿到的東西可有我一半呢……哇!”
噗!
張河的怪叫,引得近處的元山匪全都直起身子,看看發生了什麼異樣,順著張河充滿驚恐的目光,許多元山匪都看到了詭異的一幕。
戰場中心的小道士,將一把破刀插進了一個沒死幹淨的軍兵心口,而那個軍兵正沖他挑著大拇指。
“謝,了……”
血臉軍士最後只說出了這一句,就徹底咽氣了,徐言緊蹙的眉宇間,有一抹無奈的苦澀。
他又殺了一個人,卻是出於心中的不忍。
人世間的道理就這麼奇怪,有時候救人者成了害人的,而殺人的,又成了慈悲心。
幾十個元山匪全都看到了小道士捅死那個軍士的一幕,人們的心裡忽然掠過一股寒意。
殺人如麻的元山匪,在看到財寶或者女人的時候才會真正變成殺人的魔王,即便戰場上有些半死的軍兵,元山匪大多時候都是繞過去,像小道士這麼補刀的,而且補得如此幹淨利索的,實在少見。
丟了殘刀,徐言從新盤膝而坐,打稽首整衣襟,低聲輕吟。
“天清地平,日晶月明,萬靈朝拱,普化十方。釀陽醞陰,司命九芒,跨鳳超升,萬古乘光……”
當元山匪忙著在死人身上撈好處的時候,小道士竟然在這片慘烈的戰場上超度了起來,徐言的聲音不大,聽起來十分安寧,天空中徘徊的冤魂,彷彿也開始安靜了下來。
“剛宰了一個就來超度,你怎麼不活著度……”被小道士的舉動嚇了一跳的張河,在遠處嘟囔著:“他是豬還是狼,有這麼狠的麼,宰人都不帶眨眼睛的,幸虧這陣子沒得罪他,這要晚上給我來一刀……”
縮了縮脖子,張河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兩月前他也看到了徐言殺掉那個下人,可當時的小道士哆哆嗦嗦,殺了人自己都差點被嚇瘋了,那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映,這回倒好,殺人之後還給人家超度,這也太詭異了。
還好就快三個月了,張河心想等到監視的任務結束,他絕對離著那個小道士遠遠的。
搜尋屍體的時間只有大半天,隨著屍體被翻動,戰場的血腥氣息變得更重了起來。
天光漸暗,遠處出現了狼嘯。
三五成群的元山匪開始退出戰場,順著原路爬上高山,不多時,戰場上已經沒剩幾個活人了。
張河這次的收獲不錯,收刮到幾兩碎銀子,還有一把不錯的鋼刀,他看了看天,朝著遠處喊道:“徐言,走啦!狼群要來了!”
招呼了一聲,張河轉身就走,這半天混在死人堆裡,他已經惡心的不行了,看都沒看徐言,當先跑向山腳。
半天的超度,徐言詠唸的經文已然結束,清秀的眉峰動了動,他睜開了眼。
峽谷盡頭,落日西垂,天邊有火紅的雲彩,地面上,依舊遍佈著暗淡的煞氣。
深吸了一口氣,徐言站起身來。
他也該走了,半天的詠經超度,也算告慰了一番戰死的亡靈。
小小的身影剛要邁步,忽然踉蹌了一下,徐言的眉峰猛地一挑,他感到左眼出現一股刺痛,好像有人用刀在紮他的眼睛一樣。
低低地吼了一聲,徐言下意識地要去捂住眼睛,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左眼中彷彿出現了一個無底的漩渦,整個峽谷的暗淡煞氣更如同江河入海一樣,狂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