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然後又迅速搖著腦袋說道:“客官您可真會開玩笑,怎麼看您幾位也不像逃犯的呀!”
“這話倒是沒錯,快去給我們準備幾間上好的客房,再送些飯食到房間裡來!”雲滄不再跟他開玩笑的說道。
“好嘞,幾位快裡面請!”
進門的時候,雲滄想起這家客棧的名字,不禁好奇的問道:“夥計,你們這名字取的也是太……”
沒等他說完,夥計撓撓頭,笑得有些尷尬又有些麻木:“嘿,不瞞您說,每天都有人問我,也有取笑的,這名字……是我們家老爺自己取的,他說這世上的人不過兩種,一者為名,一者為利,但大多數都是沽名釣譽,他呢,常說的一句話是‘釣名之人,無賢士焉’,反正就是這麼個由來……”
雲滄也笑了,說道:“看來你們家老爺還是個妙人……”
這前面的店面是一個用餐飲酒的地方,要穿過這裡才是真正的客房,夥計帶著他們幾個一路向後面走去,只見裡面極為安靜,想來也並沒有什麼人,只有在最偏僻的角落裡坐著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人,大概也聽到他們邊走邊說話,老人回過頭來,洛北一看,正是城門前排隊進城時遇到的那位“懸壺濟世”的老人。
一看到洛北幾人走進來,老人嘴裡還叼著沒有嚥下去的麵條,趕緊用力吸了進去,然後對洛北微微點頭示意。
洛北見老人好意對自己點頭,也回以禮貌,可不知為什麼老人又趕緊縮回頭去,洛北一回頭正看到雲滄冷冰冰的目光,不知道他怎麼會對老人報以如此惡意,不過想到他一路揹負著卓小蟬已是極大的辛苦,不由得心生歉意,於是沒有再理會老人,趕緊跟著走進後廂的客房。
那夥計送走洛北等人,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老人,原本一直彎著的腰下意識的挺了挺,對老人說道:“蘇老爺,您這一碗麵條怎地還沒吃完?要是不夠您就言語一聲!”
老人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喃喃道:“不用不用……我吃的少,一碗就夠,一碗就夠!”
說著,老人不再去看他,而是把目光轉向已經走向後院的洛北幾人,蒼老的面容好像突然煥發出一種無法言語的光彩,轉瞬又突然黯淡下來。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吃那剩下的半碗素面。
……
夜色,彷彿一塊巨大的黑色斗笠一樣,蓋住了整個開封城。
天邊那銀鉤般的月亮四周閃著光暈,星辰毫無軌跡的遍佈長天,如同散落世間各處的遊子,在寂寥的深夜裡,星光便如那些充滿期待又空虛寂寥的目光一樣閃爍著。
內城的城牆高大的像是一道堅強的鐵籬,將偌大的開封劃分為兩個世界,古往今來皆是如此,內城裡是達官貴人,是至高無上的統治者,而外城是那些樸實的百姓,樸實的甚至有時更顯出些許愚昧。
就在城牆西北角的角落裡,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毅然站在光滑的琉璃瓦面上,身子輕如落葉,又堅如磐石,哪怕風聲漸起,也不見他們有一絲一毫的搖晃之意。
他們身居高處,卻又完全沒有驚動下面站崗的衛兵,身法輕盈可見一斑。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蟾月和雲滄,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小巷子裡的沽名客棧出來,又是怎樣竄上高城。
“你來過這裡?”雲滄打破平靜,突然問了句。
蟾月輕輕點頭,俯視著腳下的一大片土地,說道:“我很小的時候跟隨前代聖女到過這裡,那時候這裡……還不太一樣……”
“我總是聽人提起那位絕世無雙的聖女,真可惜晚生了幾年,不能一睹芳容……”雲滄有些惋惜的嘆道。
蟾月的目光裡變得有些空洞,不知道是因為看到腳下的一大片已經荒蕪廢棄許久的宅院還是因為想起了什麼。
“她真的很好看……”
看到蟾月有些出神,雲滄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該問起往事,他猶豫了一下才又問道:“我一直很想知道,在那個山洞裡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天空上,月亮被風暈所包圍著,果然,風漸起,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雲滄的問話,蟾月陷入了沉默。
風吹亂了她散在額前的長髮,月光下,她明眸如星,身影雪白如仙子,可是她的聲音卻帶著幾分沙啞的低聲說道:“那也許應該是……宿命!”
內城的城牆背後是一座座與外面低矮的房屋形成鮮明對比的宮殿式建築。
屋簷如飛瀉的雨幕般擋住月亮的光輝,簷角上的瑞獸形狀各異,又栩栩如生。
城門內外,那條一路通往高閣深處的長街上除了一隊隊身穿盔甲手持兵器的巡兵幾乎看不到行人。
不知道為什麼,本該與外城不同的內城,竟也是一番出奇的安靜甚至寂寥。
雲滄心中仍有疑惑。
宿命,到底是她的宿命,還是誰的宿命。
但他沒有再追問下去,因為他能感覺到一道森冷的寒光正攜著破風之勢向他們二人急掠而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