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故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和樂初的緣分竟然就這樣斷了,輕而易舉的斷了,還斷得徹底。
他本想,這次過後,等到樂初收斂心性,願意靜下心好好兒過日子之後,他就說明心事,他都想好了,不論樂初聽了是何反應,他都要說個清楚明白。
可惜,到底是成了虛妄。
若早知那是最後一次見面,他不會和樂初吵,若知道他一走,新君就會對樂初下手,說什麼他都不會離開一步。
看著姑蘇城的石橋,看著橋下潺潺的流水,肖故有一種感覺,他覺得,或許樂初還活著,他覺得,樂初就在某個地方窺著他的一舉一動。
肖故始終沒有弄清楚樂初的身份。
他直覺樂初的身份做了假,也查了很久很久。可事關她的,一切都像是有人暗中幫忙,無論他怎麼打探,得到的還是樂初兩個字,甚至,連樂初兩個字都是打探很久很久才打探到的。
說來可笑,鬥了一輩子,肖故一點都不瞭解樂初,不知道樂初究竟家住哪裡,不知道樂初家中還有何人,更不知道樂初這個折磨得他夜不成寐的男兒其實是個女子。只知道個名字,那名字還是個假的。
人一走,所有的關聯隨之消失,再想打探,已無從下手。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差不多年紀的男子多是成了親,有了孩子。唯獨肖故,孑然一身,誰也不放在眼裡。
臨雲城的人都說,肖故還是喜歡姑蘇的那位小公子,那人死了,他心跟著去了,便是成為行屍走肉了。
流言四起,人人都這樣以為。
顧老太太見她的寶貝孫兒當真對女子沒有興趣,實在沒轍了,竟然準備了一撥男兒讓肖故挑選。
只要肖故高興,只要肖故開心,女子也好,男子也好,只要肖故高興。
肖故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個荒唐的提議,奈何顧老太太以性命要挾,非逼得肖故做一個抉擇。
肖故拗不過,只得點頭。
顧老太太的準備的男兒,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皆是來自姑蘇。
顧老太太以為,姑蘇來的,肖故總會喜歡的,卻不知,所有準備都敗在姑蘇。
姑蘇,是肖故不敢揭露的傷疤,提一次,傷疤裂開,鮮血淋漓。
姑蘇和那人是連在一塊兒的,那人是姑蘇的,姑蘇也像是成了那人的,任何人都不能攀扯,任何人都不能牽掛。
自樂初離開,顧缺頭一次那麼心狠手辣,給那些人一人準備了一杯毒酒。
從此,聲名狼藉。
從此,無血無淚。
親手扶持上來的新君落得人頭落地的下場,血跡未乾,又一個新君繼位。
新君繼位的那天,也是個下雪天,雪花紛紛揚揚,像極了五年前的那個冬天。
這一次,肖故卻是沒有去皇宮。
他穿著那件繡著朝顏花的衣衫,去了一個偏僻地方。
當真偏僻,偏僻得教人不捨離去。
分明是冬天,那裡卻是開滿了朝顏,紫的,白的,一朵比一朵嬌嫩,一朵比一朵豔麗。
藤蔓茂盛,一根根的纏繞著,將本該熱鬧得涼亭纏繞得密不透風。
肖故策馬經過那涼亭時,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速度。
手底下的人識趣兒,問要不要停下來歇歇腳。
肖故想。
但摸一摸袖口那朵那人指尖曾經流連過的朝顏,他又不想。
他知道的,她並非不喜歡朝顏,她只是不喜歡繡在他袖口的朝顏。
他不喜歡,便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