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為了證明這句話,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原來是從外頭擠進來數人,那幾人一上公堂就先跪下,說要申冤。
這些人都不是清豐縣人,然而尚家父子還是從他們臉上看出了些端倪。
“爹……爹,她怎麼把這些人找來了?她存心想讓我們死!”尚南誠惶恐不安,差點哭出來。
尚南珏的反應不比他鎮定到哪裡去,方才他還在想著如何為自己父親開脫,此時,他的腦海裡卻一片空白。茫然中,他想著,完了……全完了。原來縣令遲遲不動手不是怕了尚家,而只是想將他們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圍觀的百姓只覺得這些人眼熟,認出來的寥寥無幾。
就在眾人胡亂猜測時,公堂上一個接一個自報家門。
“草民鄒算,原是尚家賬房,因得罪了大少爺,被他命人打斷雙腿,逐出清豐縣。草民要狀告尚南珏,求大人為草民做主。”
“老身程林氏,數年前,老身孫女在尚家當丫鬟,一日尚家小兒吃了酒,辱了老身孫女。老身孫女性情剛烈,想要報官,卻被那小兒所殺。老身要狀告尚南誠,懇請大人為老身做主。”
“民女劉慧慧,求大人為已故家姊做主!”
“草民……”
“求大人做主……”
這二十來人原本還要一兩日才能到,恰好夜裡尚老爺派人行刺,溫折桑見時機成熟,於是讓溫拾、溫持和謝貽寇幾人將這些人提前帶來。好在來得及時。
每有一個人說話、問罪,尚家父子的臉色就陰沉一分。那些圍觀的、方才還有心思小聲嘀咕的人在一句句令人啼哭的控訴中漸漸收了聲音。
尚家父子為非作歹,草菅人命,實在該死。
這些人中,有的是自身受到迫害,有的是親人鮮活地進入尚家,出來時,卻只有一具冰冷屍體,一塊破敗的草蓆。
溫折桑驚堂木拍下,聲如驚雷,“尚榮,你口口聲聲汙衊本官做戲,你且看看這些人,你可還記得自己做下的孽?”
尚老爺雙唇囁嚅,終於不再負隅頑抗。
“不、不,不該是這樣的!”尚南誠忽然發瘋,衝程林氏道,“是那死丫頭趁我酒醉爬床,我遂了她願,她卻裝什麼貞潔烈婦,她死了,與我何干!”
“還有你!”他指向劉慧慧,“你姐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都是一丘之貉!得了我家的好處,還恬不知恥要爺把她們收進房裡,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
殺了人還出言不遜,汙衊已故亡人。尚南誠此舉惹了眾怒。
堂上程林氏和劉慧慧氣得不行,劉慧慧年歲小,被他罵得眼淚直流。“家姊才不是你說的那樣!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尚南誠不管她如何詛咒,放肆地大笑起來,“哈哈哈!一群白眼狼,沒有我們尚家,你們連飯都吃不上,還……”
謝貽寇終於沒忍住,上前堵了尚南誠的嘴——用的是江未晞在後廚順手拿的抹布。
溫折桑眉頭緊皺,吩咐道:“此人目無王法,擾亂公堂。草菅人命,不尊亡者,暫且押下去,待送去上京,秋後問斬。”
“唔……唔唔唔……”尚南誠聽得恍若被當頭淋了盆冷水,瞪大眼睛胡亂搖頭。他雙眼充血,眼淚直流,然而他再可憐,手上卻實實在在有幾條人命。
尚老爺刺殺朝廷命官的事是板上釘釘的,沒多糾纏,也被定了死罪。
至於尚南珏,正當他慶幸自己可以從輕發落時,那個被他拋棄,最終慘死在河裡的人站了出來。
公堂上,黑衣人和尚南誠、尚老爺都被一併押了下去。作為證人的二十來人除了狀告尚南珏的也都下堂休息。秋荷乍一站上空落落的公堂,她就察覺到了尚南珏的目光。
“大少爺,別來無恙。”
秋荷規規矩矩跪下,然後輕輕扭頭,對著尚南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一如她從前那樣溫順可人。然而她如今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終究是與從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