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對著自己身邊的人下手,走到哪便追到哪!走到哪便連累到哪……
莫要說真給自己什麼壓力,與自己親的沒了他要哭,與自己稍親的沒了他要傷心,與自己不親但受了自己牽連的沒了他要難過。
為善的,不怕惡報上身,至入十八層地獄也不稀罕,就怕就怕壓抑的攻心之火!
上有逼良為娼,下有天妒人怨。
他這絕頂的愚笨,他們是在看的!那些連面都不敢與之相對的,這世間的所有陰謀陽謀,都不過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罷了!
他們確實是在看的,這個幾近癲狂的人,心下自省內省反省而生出來的蒼茫怪物,在這一刻便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張牙舞爪起來!
黑色的長髮飄在雨裡,被雨沉沉的擊落,就像是轟轟然的大廈將傾,它們如千斤的石墜落,無端端的生了白日的憂愁!
有道是人人多說這是三千煩惱絲,一根長了,便是煩愁也跟著長了,劍割而過,便是整整齊齊的劃了,在這山丘之上,浩浩然天地間的風都在顫著,搖搖欲墜似的,就要把這天拉塌下來!
莫愁白髮問姻緣!
一朝明志跨龍淵!
這世間的理,活了便是活了!死了便是死了!人生蒼茫之間!哪裡是深究的了自己的愁苦的!得是人生的所思所念,無愧於心,窮究而過,便知取捨。
好啊!好啊!好啊!
芸芸眾生之間,越是思之就越嘆之。
傷春悲秋者大可不必自暴自棄,命苦不苦,該由自己決定!
“這萬分的苦難傾倒來!我也只覺痛快!他們要我痛不欲生!我偏要讓他們看看我的志氣!”
那些發落在泥裡,小水塘便黑了一半,那些深坑裡,映著長羽楓決絕的臉來。
他哪裡害怕!他已經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誰人都難敗他!
“你家小主人還會唱大戲哩,這一腔一調,怕不是古人魂穿而來,那些有的沒有的戲子都難有你家小主人唱的好……”橘純一開心的看著一臉緊張無奈的小藍,她對於長羽楓突然的發起瘋來,只覺得好玩,她奇怪,他也奇怪,那也算是奇也怪哉。
她雖然已經是奶奶輩的,但就是個愣丫頭片子,說出些正人心的大話來,比說出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的更讓人覺得奇妙。
“小主人天翻地覆的思想變化,與他自己來說,總歸是好的,人活一世,能有幾個活的通透的,知道自己生下來便要幹什麼的,甚至是一出生就便明白自己為何而活的,都是在一日又一日這樣以人身活著的時間裡領悟的……小主人偏內向,有著大是大非的悟性,能夠有自省自悟的定力,就算是他遁入空門出家去了,我也不覺得奇怪……但我知道自家小主人的品性,他從來不是什麼乖僻之人,他有著自己的想法,雖也會犯錯,但心裡兜著明白裝糊塗,就算是世人皆嗤笑他,我也是不會聽的……”
小藍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我沒有嗤笑他啊……我只是覺得這樣真是好……自古難有男兒郎這般心靈內敏的,第一次見時,這人多是器宇不凡,談吐間也能夠明白他心裡藏著東西,第二次見,他說與我正式相識,也算是朋友一場,我感覺到他的小意思多,但不惱人,心思細膩,察言觀色也是足夠的好,就是有些小性情。再是現在見了他,他或有如此委屈,凡能這般直面那些人生苦惱事的,不說天生豁達了,就是大徹大悟的也難以想象的乾淨利落,他心裡細敏成這般,還能夠有此覺悟,真是奇人。不愧是我唯一的朋友……”
橘純一嘖嘖稱奇,她明眼裡閃爍著開心,當然小藍還是有些憂愁。
“現在怎麼辦?這樣子在這空地窪坑裡這般唱戲說詞,說也是說了,但是該怎麼收場呢?”
橘純一看著小藍,再看著長羽楓已經是短髮了,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倒也不覺得瘋癲了,他如此的平靜,倒也不看這裡的兩人,只看著手裡的長劍。
那柄長劍如此透亮,發屑黏著在雨中,雨啊雨,似是天下故人來往,傾盡一切,便要將他清洗的乾淨。
“呼……小藍,幫我修修頭髮……我這樣很難去見人……我剪的頭髮太難看了……”長羽楓挺直了腰桿,像是傾吐著體內的濁氣。
“好好!”小藍一飛至長羽楓的身邊,他們三人現在都溼透了,傘也只是象徵性的打著,但是,誰又知道雨能不能進心窩子呢?
長羽楓閉上眼睛,小藍從袖口裡拿出一把小剪子,長羽楓任由她修剪,他的氣息很輕,剛剛的哽咽讓他有些輕的抽抽噎噎,但是終究是平靜如水了。
恭新有云:
凡是思想的變革,斷可以發生在頃刻間,也決可以發生在終年垂老之時,都是不屑於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