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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述欲

聞得此言,出乎意料,趙玖居然點了點頭:“諸卿所言甚是……道學已成顯學,不可置若罔聞,但鬱郁乎文哉,吾從周,渺渺乎道學,朕從關。”

楊時等人齊齊抬頭,一時居然沒反應過來,但很快,隨著這一日幾乎全程都沒什麼言語和動靜的平章軍國呂好問此時站出來,他們還是即刻醒悟了趙官家的意思。

話說,道學一脈,往前溯源,無外乎是兩家根本,一家是二程創立的洛學,另一家自然便是張載創立的關學。

這兩家一向並稱,而如今但凡是個道學先生都少不了受這兩家影響,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昔日並稱,也事實上是道學、理學道統所在的關洛兩家,如今情勢早非以往可比。

譬如說,就在眼前的楊時、胡安國、羅從彥、李侗、尹惇,甚至包括辭去相位的許景衡、遠在湖北的經略使馬伸,這些人的主要傳承都還是洛學無疑,從這個名單便能看出來,洛學之勢不可擋;而另一家,也就是張載的關學,早就被洛學給吞的七七八八了,但毫無疑問,當年促成張載入京的呂公著傳下的呂氏家學,其中有明顯的部分關學道統。

換言之,趙官家這是要讓呂好問做縫合怪的同時,認定關學道統,好分化瓦解不可小覷的道學力量。

“官家!”楊時心中醒悟,毫不猶豫,匆匆再對。“關洛兩家早已一體!且關學道統如何與王安石禍國之輩的誤人之學相牽扯?”

“如何不能牽扯?”趙玖昂然相對。“朕取關學‘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四句,再取舒王四句……”

“敢問官家,是哪四句?”楊時徹底急了,儼然是要與趙官家當面辨經的姿態。“臣願聞之。”

“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民不加賦而國用足!”趙玖端坐不動,脫口而出。“取關學四句,並舒王四句,合呂公相格物而窺天下所得原理,也就是呂相公這些日子在家中悟出的原學,便是朕今日宣德樓上觀‘實踐’後的心折之學!”

原本憋了一肚子學問要和趙官家辯論的楊時愕然抬頭,卻是根本沒有開口……因為他到此時才明白昨日趙官家離開五嶽觀時的那種心境——道不同不相為謀!

且不說人言不足恤,與民不加賦而國用足了……這兩個到底是可以討論的技術性問題。

但是前兩句太可怕了。

天命不足畏!

這句話,在胡安國那裡是可以大略捏著鼻子過的,便是在羅從彥、李侗那裡也可以商榷,但在楊時這裡卻已經是一個要命的東西了……雖然後世一貫認為,包括道學在內的宋代儒學,本質上是對漢儒那一套的反動,是意識到漢儒天人感應、五德輪迴是瞎幾把扯後對儒學的重構,但有意思的是,在楊時這裡,卻是少見的依舊著遵從天人感應學說。

而祖宗不足法……這句話,不僅僅是要楊時的命,也是所有其他道學先生們難以容忍的要命言語,更重要的一點是,這同時還是一個重要的、明顯的政治宣言。

這意味著,之前延續了好多代的尊崇新學、崇尚功利的潮流又回來了。

非只如此,趙玖一聲宣告,幾位大儒徹底失語的同時,居然也沒有一個大臣主動反駁……反駁什麼呢?反駁一個整日挖魚塘挖到楊時這種人一來都得拍馬屁的中興之主?

趙官家這幾個月沒怎麼展示自己的權威,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權威是透過興復舊都與堯山大戰親手奪來的,是不可動搖的。

趙鼎不敢安排,張浚整日猜度聖心,馬伸只能彈劾楊沂中,陳公輔的不耐,呂好問一箇舊黨餘孽成了原學頭子,怎麼來的?還不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位官家在政治上的權威不可動搖。

他要搞縫合怪,或者做任何事情,眼下這個時節,從政治上是沒有抵抗餘地的。至於民間傾向與學術上的討論,剛剛宣德樓前一聲巨響,也已經讓這個縫合怪有了最起碼的立身之所。

換言之,那聲巨響之後,延續了好多天的學術之爭,趙官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朕意已決。”趙玖看到無人再應聲,乾脆吩咐。“這原學自今日便是官學,朕做經筵,太學授課,開科取士,皆從原學。”

呂好問繼續沉默了一下,方才拱手做答:“臣謝過官家恩典。”

趙鼎等相公、重臣也都出列俯首應聲。

“道學不禁,如胡安國、尹惇等道學分流,皆可做教授,如太學教習如常。”

猶豫了一下,胡安國與尹惇上前俯首稱是。

“建炎二年在南陽時,朕已經赦免過一次元祐黨人了,今日再次公開大赦,無論新舊,入仕、考學如常。”

這下子,呂好問以下,所有人,包括楊時,也都一起再度俯首謝恩。

“舒王(王安石)重歸從祀之列。”趙玖停了一下,然後才加上了一句。“龜山先生楊時,年高有德,賜金使歸鄉。”

楊時張口欲言,卻終無所言……誰讓對方與自己是君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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