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青月鑲嵌在黑色螢幕般的夜空之上,慘淡的月光灑滿大地,荒寂的草叢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生出無數詭秘暗影,遠遠望去如同幽森的亡靈火焰,生生不息。
深厚的夜色像是一朵綻放的黑色鬱金香,繁星閃爍,光芒像是凝固千年的淚水,閃爍著琉璃的光澤,直達天際……
白骨般腐朽的枯樹,像是被斬了首的屍體,雙手伸向天空,無語申訴。掛在樹枝下的麻繩,被風沉重地吹動,衣衫溼透的另一具屍體微微搖晃。繩圈勒緊屍體的脖頸,臉部肌肉向下收縮,而喉嚨裡的舌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撐得很開,圓凸的眼球無神地盯著地面,或者更深的地方……一棟古老的歐式別墅樓房,屹立在燈紅酒綠的城市邊緣……桌上的玻璃杯瀰漫著誘人而恐怖的氣息,在無比寒冷的風裡,我似乎能嗅到血的腥味,一股涼意穿透身體,刺進骨中,彷彿禁錮千年的堅冰突然得到釋放,讓人在大腦無法思考,那一瞬,我整個人顫抖起來。
別墅樓裡黑漆漆的,我看不見任何東西,彷彿籠罩在身旁的黑暗就要將我吞噬,我有點發慌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該逃嗎?可是好像永遠也逃不掉那無邊無際的黑暗。突然,好像有什麼冰涼的液體掉落在我的臉頰,冰冷滲骨……黑暗,那吃人的黑暗,我淋著雨,迷茫在漆黑的夜裡,臉頰溼了,不是雨水!是我自己懦弱的淚水,為什麼我逃不了,怎麼走都是黑,我好害怕!但是我該怎麼辦,周圍沒人,救命?可又有誰能救得了我?我貼著牆蜷著身抖得直哆嗦,夜……黑了……誰來救救我……我感覺身體裡的血液因為那可怕的景象急速地冷卻了,凍結了。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窒息得厲害。整個身體像極了寒風中晃動的枯枝,腦中一片空白,顫抖的四肢卻像紮根在了原地,無法挪動半步,整個人陷入無盡的絕望之中。
啊!——我大喊一聲。
我醒了過來,原來是做了一個噩夢。好恐怖的夢魘!
有好長一段時間,在這個黑暗的房子裡,我經歷了徹夜無休止的夢魘。睡夢中,感覺自己有意識,但就是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陷入一種不斷迴圈掙扎、極度的恐懼之中!很多時候,我感覺自己身體不受支配,始終感覺自己身邊有其他人,但就是怎麼努力也無法看清楚那個人是誰,怎麼努力都動不了。當驚醒的時候,又發現根本沒有那個人的存在。這個時候,在黑暗裡,我的心裡會不受控的瀰漫出一種更加恐怖的黑暗!
有時候在夢裡,我總是在追趕著一個人,我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抓住那個人,但是無論我怎麼努力總是抓不住那人。在夢裡那種無助的感覺,無休止地蔓延開來;恨,恨自己的無能;痛,痛到自己從夢中哭醒!哭醒,睡著,哭醒……再次陷入無休止的迴圈!不斷陷入那一種夢魘中!我淒厲地大笑著,看著那身影逐漸遠去,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直到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
我在黑暗中,一點一點的揭開自己的傷疤,清楚地看到裡面的血和膿。
……
我擦乾了額頭上的冷汗,掙扎著爬了起來。拿起那些塑膠片,摸到那個縫隙,拼命地刮起來。
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刮啊刮……我感覺自己的手臂開始麻木了,機械般在牆體上來回晃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癱坐在地上。
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我昏昏欲睡。
可是我睡不著,覺得口乾舌燥,很渴很渴……我爬到那堆礦泉水瓶那裡,摸索起來,很不幸——水早已經喝完了!
我拼命地開啟每個瓶子,試圖去舔裡面流出來的一滴水,可是,我失敗了。因為體力消耗太多,大量出汗,所以我需要的水份也越來越多,把原來預留的水全部喝完了。
離補給的時間估計還有好些天,那該怎麼辦?
幾天不喝水,我可能就要死去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突然襲來!
我忽然覺得很餓,摸索到牆角的那包乾糧,大力塞到嘴裡。我大力嚼了起來,吞了下去,可是,因為沒有水,乾糧卡在我喉嚨的位置下不去,我痛苦萬分,整個臉部都扭曲了……
我痛苦地在地上打滾著,雙手捂著咽喉處,大力咳嗽起來,我的大腦裡冒出一個驚悚無比的感覺,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在最危急的時候,我急中生智,把整個人倒立著,大力甩著自己的頭,重複著好幾遍,才把噎在咽喉處的乾糧吐了出來!
我氣喘吁吁,重重地摔在冰涼的水泥地上!脖子劇痛。
沒有水了,乾糧也吃不下去,離送水來的時間也不知道還有多久……周圍寂靜得如同躺在停屍房裡一樣……
死亡的恐懼感步步逼近,我萬念俱灰。
我在腦海裡反覆播放著自己一生的經歷,那些重要的鏡頭,如同剪影一樣,快速地掠過思維的原野,我感覺,真的要在這裡結束自己還算短暫的生命了……
就在這個最絕望的時候,突然,我彷彿聽到了一絲微弱的聲音,從不知哪個角落傳到耳邊……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仔細趴在牆體上,屏住呼吸。
真是有一點聲音!!
那是隔壁的人,在刮牆的聲音!!
天啊,他也在縫隙的地方颳著,估計是聽到了一點點自己拼命刮牆的聲響,所以也在相應的位置颳了起來!
真是太好了!我的內心彷彿瞬間填滿了充足的動力和希望,一躍而起,拿起那個塑膠片,在縫隙處拼命颳了起來。
這一次,我開始注意力度,我要控制自己的體力,不能那麼快消耗完畢。
我刮啊刮,感覺累了,就到那堆礦泉水瓶那裡,逐個檢查一下,也找到了幾個還有水滴的瓶子,我如獲至寶,拼命地舔著那些水珠,再一點點地把乾糧嚼爛吞到肚子裡。
停下來的時候,我會屏住呼吸,把耳朵緊緊地貼在那個裂縫處,全神貫注地聽著。隔壁的那個人,他似乎也很拼命,持續在颳著,雖然聲音很微弱,可還是能聽到。
每次聽到這個微弱的刮牆聲音,我都會欣喜若狂,彷彿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木頭……
就這樣,我颳了好些時間,也不知道多少天。直到那天,我的體力完全支撐不住了,好久沒有喝水了,喉嚨像冒火一樣,舌頭和嘴唇已經幹得如同木炭。我的腦海無比眩暈,扶著牆體,身體搖搖晃晃,突然,“轟”的一聲,我倒了下去,也徹底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