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不被世俗所認同的話題由面前這些表情一個比一個嚴肅的老臣口中說出來,畫風簡直令人驚悚。
卓虞插不進去話,哭笑不得地靜靜聽著他們說完,這才終於有機會跟他們解釋“私會”的事情,並且一再表示自己真的不是什麼“好男風”和“斷袖之癖”。
只是就像昨日她同邱書簡解釋時那樣,商談國事這樣的藉口顯然不能讓這些老臣信服。甚至還讓他們更加相信卓虞不僅斷袖,而且還跟攝政王攪到一起去了。
卓虞雖然早就猜到自己沒這麼容易就說服他們,但完全沒有想到會像現在一樣一點兒成效都沒有。她只覺得自己額上的青筋只怕都在突突直跳了,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後,這才頗有些艱難地開口:“諸位大人,你們到底要怎麼才能相信那些傳言是假的?”
該說的她都已經說過了,總不可能讓她現在就昭告天下,說自己其實是個女兒身吧?要真這樣,只怕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朝堂立刻又會亂作一團,甚至還會引發眾朝臣的恐慌來。
她的秘密絞盡腦汁藏了這麼多年,沒必要因為這種荒唐的事情就一下揭發出來。那幕後之人既然敢算計邱書簡,應該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反應和如今這種情況,不可能不留下後手。畢竟背後隨意編排皇帝那可是重罪,被查出來之後是絕對會被嚴懲的。若是這次的流言平息不下來,或者找不出別的解決的辦法,最後一定會查到那人的頭上去。
被人利用的邱書簡併不知道卓虞的想法,但後者問的這句話倒真問到點子上去了。他們原先想著先好好勸說一番,然後再另做打算,可眼下卓虞真的問出來了,他們這才忽然發現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
幾個老臣相互對視了幾眼,又悄聲交談了幾句,最後才終於由邱書簡站出來,拱手回答道:“微臣記得,前兩日早朝之時,戶部張大人似乎曾向陛下提過選秀納妃一事,不過後來被陛下駁回了?”
“沒錯。”
“既然如此,倘若陛下真想證明自己沒有斷袖之癖,應當立即把選秀的事情安排下來。微臣方才已經與幾位大人商議過了,既是為了證明,也無需非要陛下封妃,只要後宮不再空無一人即可。”
邱書簡雖無私心,但同為朝中之人,他也十分清楚那位張大人的提議為什麼會有一呼百應的效果。所以他才會特意再添上最後那句話,就是為了防止後宮亂前朝的事情發生。
人家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又有數位元老支援著他,卓虞思來想去,實在沒能找出拒絕的話來,最後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一眾大臣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御書房,然而卓虞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卻是長長嘆了口氣,然後十分煩躁地趴在了書案上。
她手中拿了一支毛筆在把玩,喃喃的的話語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繞來繞去怎麼還是繞到選秀的事情上去了。那些老狐狸的心思誰不明白啊,居然還費盡心思算計太傅他們來當說客,真把我當軟柿子捏了!”
說著,她又是一聲嘆息,知道這事兒已經成了定局,乾脆不再糾結要怎麼才能打壓那些心思活躍過頭的老狐狸,轉而思考起別的問題來。
她本來就是女兒身,招那些個姑娘進宮來會不會耽誤人家的幸福還是兩說,大不了到時候只挑官宦人家的小姐就行了。只是眼下她煩惱的是,選秀這個事兒在尉遲靳那裡……只怕不太好過。
前兩日他和司徒衾一起幫她回絕張大人的提議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出來了,尉遲靳對選秀這件事情好像牴觸特別大。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但現在她不僅沒能解決流言的事情,甚至還在沒有跟他商量的情況下就把選秀一事答應下來。
不用想她也知道,尉遲靳知道這件事一定會不高興的,反正選秀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她還不如想想怎麼安撫他。
雖然尉遲靳在面對外人的時候幾乎都是冷著一張臉,又不怎麼愛表達自己的情緒,不過這麼久相處下來,卓虞還是把他的性子摸得十分透徹。比如這一次,她就猜對了,尉遲靳果然因為選秀的事情生氣了,甚至居然第一次在她面前失了態,大聲吼了她一句。
卓虞因為他這一聲愣了好一會兒,後者也很快回過神來,對自己方才失控的舉措有些懊悔。
“尉遲靳,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那些秀女進宮來就是守活寡的,從來不會礙著你什麼。你為什麼還要這麼生氣?”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提到選秀的事情,他就變得這麼反感起來。她又不是真的要那些秀女做妻妾,她一個女兒身,又能對她們做什麼?
卓虞的這番話,不只問出了她自己的疑惑,也直接問到了尉遲靳的心坎上。因為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一個無關緊要的選秀為什麼會讓他的情緒有這麼大的波動。
其實看著她緊皺的眉頭,他的心裡也不好受。甚至他都明白她這是不得已的舉動,他知道自己這是無理取鬧了,可是心裡的不爽就是忍耐不住。
也許是因為不想看到她的身旁忽然出現別人,也許是因為看到旁人能夠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旁,他會忍不住嫉妒。
可臉皮子一向很薄的尉遲靳又怎麼可能把這樣的話說出口來?那不就顯得他像個久居深宮的怨婦一般了麼?
原本已經到了嘴邊想要道歉和安慰她的話又被他重新嚥了下去,再開口的時候,只剩下一句帶著幾分煩躁的“沒什麼,我自己冷靜冷靜。”
他不把話說明白,卓虞也猜不到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披著一身星光從御書房外徹底不見了身影。
卓虞把目光看向門外侯著的小全子,像是呢喃一樣問道:“小全子,你說他到底在為什麼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