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蕩蕩的書房裡傳出子夜的鐘聲,因遊戲機放在和書房毗鄰的房間,鐘聲過後如漣漪般繚繞的迴音便顯得有些空靈悚然。煜誠嚇得渾身一顫慄,差點順手關掉遊戲機,可默默注視起一層二層的8間臥室,煜誠還是一點兒倦意也沒有。
“是啊,我和承美,不僅只有那些不美好的回憶。在我們剛剛交往的時候,她就是那種愛鬧愛笑,不夠溫柔,卻很純真、善良的女生啊!”
月光被厚厚的窗簾隔絕在外,關上最後一盞燈,煜誠的雙眼頓覺幾近失明,勉強摸索著從書桌上抓起手機,那個加鎖的相簿裡滿滿都是今夜的承美。幻燈片加速翻動的每一幀,承美都在賣力的調動著聚會的氣氛,終於幻燈片以那張搖晃篩子桶的照片為終止,此時的承美正側著臉站在波濤雲集般的同事之間。隔著遙遠的距離,煜誠只能依稀看見承美的輪廓,但那股如爆竹和歡呼齊鳴的聲音還是交織著縈繞在煜誠的耳畔。
漸漸的煜誠的思緒飛回到了兩個人初次相約的那一年,那日陽光明媚,承美抱著貓咪躺在紫藤製的藤椅上,貓咪的叫聲和承美的呼吸交錯著盪漾在煜誠的耳邊,煜誠詫異的停下了腳步靜靜的注視著那個酣睡的女生,當洋槐的陰涼映在承美的下頜周圍時,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就像被按下了停滯鍵。
“承美…”煜誠的手緩緩伸向那片永遠也到不了的彼岸,在記憶的盡頭承美還是乳臭未乾的“丫頭”。(丫頭:煜誠和承美剛剛確立戀愛時給的暱稱)
縹緲卻熟悉的畫面同樣毫無頭緒的從承美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如果說這是慾望的話,那也是難以割捨,排山倒海般的慾望。
從熟悉的夢境中驚醒的承美,默默的望向那片視窗大小的暗夜,不知不覺,煜誠的臉龐靜靜的浮現在青紫色的孤雲上,原來每一個不樂意見到自己的瞬間過去後,他都會滿懷深情再望一眼自己的背影。就連自己的每次嘆息,每次微笑,每次沉默。煜誠的眼睛都會生猛的忽上忽下。“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分?一個陌生人一直用戀人的目光看著我。”對於在如今這個時空裡生活的承美來說,煜誠的感情就像璀璨的銀河,不論自己怎樣靠近,他的眼睛裡都裝著更多讓自己無法揣度的秘密。
宋氏別墅裡,安靜又清脆的倒瓶聲落下後,煜誠順著流淌而下的啤酒痴痴的坐在大理石地面上,他的一隻手下意識的搭在身後的扶手上,另一隻手被彎曲的茶几攔住了,此時的他落寞得有些可憐,眼睛微微顫抖著,鼻尖汗珠涔涔,吁吁呼吸的脖頸凸出來向著襯衫上面隆起…
也許是思念可以共鳴,此時的煜誠正和時空內外的兩個承美一起望著同一片天空海。又像親眼看到、親手觸碰到了似的,看著窗子裡一幀幀飛馳而過的幻燈片,煜誠久違的聽到了承美生動的呼吸。
“逝去的夢的顏色如大海般深邃碧藍
想把所有的話語都告訴你
就像想要忘記這份孤獨一樣
不管多麼傷心的事都可以向我傾訴
凝視著 你那瞳孔中的彩虹
在想哭泣的夜晚中
如果少女開啟了塵封的寶石箱請不要責怪她
因為戀情剪去長髮的那天
撫幹淚水的風兒告訴了我
為了和你相遇
就是生命的意義
(引用歌詞)”
看著戲耍般閃耀的月光,承美一次次的輾轉反側。
“啪!”手機螢幕突然熄滅,重新迴歸寂寥的煜誠,眼前再度浮現出那個瘦骨嶙峋的妻子承美…
“啊!好痛。”拖鞋重重的甩在剛剛推開家門的煜誠臉上。
煜誠先是一愣,隨即和承美怒目相向了好大一會兒。
“你居然還有臉回來!”承美用黑洞眼睛看著煜誠,嘴巴里氣喘吁吁的怒罵起了“窩囊廢、沒出息、廢物、蠢貨”。那一刻,兩個來自不同時空的煜誠同時聽見從自己的心靈某處傳出的好像什麼東西斷了似的聲音。
“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不跟你去看丈母孃的。今天真是在加班。”煜誠不敢直視的說道。
“別逗了,你明明就是個沒有責任心的男人。對我和我媽媽這樣就算了,孩子們呢,接送也好、照顧也好,輔導功課也好,你哪件事情做到了?!婚前你說的你主外我主內,但你這工作又是怎麼做的?我要是你,十年時間再蠢也熬到主管位置上去了。可是你呢,原地踏步,永恆的原地踏步,工資只隨著工齡漲了那麼一點點而已。現在連一個剛工作三年的新人都比你強!你別忘了是你非要生二胎的,現在我們的日子捉襟見肘,兩個孩子學習也好、照顧也好費用這麼高,你讓我怎麼辦啊?”
承美的呼嘯如雷貫耳,只聽一聲驚雷,西邊的天空都如白晝明亮了。
“明曜、柯勉,我已經想好了,下個禮拜就跟李承美離婚。你們不用勸我了,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至於孩子,我對自己的人生都失去了信心,實在是對不住了,但在撫養費上我保證不會有任何虧欠。”
深呼吸的時候,煜誠的鎖骨上面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坐在旁邊的明曜跟柯勉嘴唇像小氣球一樣鼓得圓圓的。
“再怎麼說我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我覺得這種時候真的不能任性。你和嫂子離婚了,最可憐的是孩子。”明曜動情的說道,但煜誠卻無法感同身受。
是啊,有些東西雖沒法睜眼去看,但閉上眼睛的時候心裡還是能想見。咣噹,又一個酒瓶從桌子上跌落下來,看著四分五裂的玻璃,煜誠捂著臉失魂落魄的笑了起來。
“最可憐的怎麼總是我啊!無論在哪個時空裡,我的家永遠包圍在黯淡無色彩的黑暗中。從前的承美是這樣、現在的珠鉉又是這樣,呵呵為什麼我的生活永遠這麼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