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雖然遠嫁,但因為王家在孔雀城有鋪子,這些年也沒斷了聯絡。二爺每年年節都會讓鋪子給準備年節禮,從成親到現在,十幾年沒有失禮過。在二奶奶那裡,孃家年年都會按照份例回禮,多數是家鄉的吃食或者特產,其實不然。
在他們成親的第五年,二奶奶孃家做生意虧了些,也算不上傷筋動骨,可是那一年他們沒有送回禮。二爺得知後,雖然知道對方找這個藉口太牽強,可是想著他們畢竟虧了生意,也就不計較了,自己出資填補上了。誰知從此以後,自己的年節禮他們照收不誤,可是卻再也沒有給過回禮,都是二爺自己張羅的,為了給妻子一個面子。
二奶奶都聽傻了,她從來沒想過孃家人居然會如此待她,一個遠嫁的女孩子多麼需要孃家的支援!二奶奶還以為在白燕城王家這些年夫妻恩愛,地位穩固和孃家得力離不開呢,原來都是丈夫的貼心。
事實這樣殘酷,讓二奶奶不由得對孃家人產生了很強的不滿,同時對於二爺的維護更加感動了。
“沒想到家人竟會如此欺我,此事決不能就此算了。”二奶奶也生氣了。
二爺猶豫了一下,道:“沒多少銀子,不然就算了吧。”
二奶奶卻說:“銀子多少妾身並不關心,妾身關心的是家人的做法,他們其實並不缺這點銀子進賬,卻為了這些銀子把我這個遠嫁的女兒拋在腦後!這才是妾身最不能容忍的!”二奶奶火了,二爺看著心想,果然不能欺負老實人吶!
王玉寧尚且不知二哥已經給他安排了差事,他正忙著打通一些關節,完成老爹交代的任務。
王玉荷開開心心的渡過了紅鳶星廟會的第六日,夜裡回了馮家,找人詢問了流蘇馮晟榮今日的情況,得知基本穩定下來,便陷入了沉思。
西北側一處密林掩映的小院,便是馮晟榮和滕氏的院子。
按理說,這處院子比較偏僻,不應該是馮家嫡子的住處,王姑媽最開始就不同意,可是馮老爺一意孤行,聲稱這裡幽靜,適合馮晟榮靜養。馮家自來就是馮老爺一言堂,自然沒有人敢反對。於是成親幾年來,滕氏和馮晟榮都是生活在這個小院,因為距離廚房較遠,馮老爺又不容許家裡設立小廚房,飯菜送過來的時候常常都涼了。
馮晟榮方才又咳血了,滕氏好一陣手忙腳亂才跟大夫把他安頓好。
方才送走了大夫,滕氏略有些疲憊的扶著遊廊柱子喘氣,雖然馮晟榮的身體素來虛弱,可是咳血卻是從未有過,滕氏這兩日膽戰心驚,尤其是昨日夜裡,馮晟榮居然讓她找個機會把孩子送回孃家!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滕氏心如亂麻,看著丈夫連著兩日咳血,已經不是慌亂可以形容的了,她心中痛苦萬分,兩個人是郎情妾意兩廂情願才在紅鳶星廟會上結緣的,本就感情不一般,再加上對於馮晟榮家中秘辛的瞭解,對馮晟榮的處境更加心疼,那兩口血,就如同咳在了她的心窩裡。
“少奶奶,您進屋歇歇吧。”丫環看滕氏疲憊的蹙著眉心,便勸道。
滕氏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道:“夫君剛剛睡著,不要去打擾他了,我在這廊下坐坐就好。”
丫環看著心疼,便道:“奴婢給少奶奶把披風取過來。”
滕氏點點頭,順著立柱坐在橫木上,丫環匆忙跑出來手臂上搭著一件棉披風,手裡拎著個暖爐,又拉著滕氏起來給她身下墊了一塊兒坐墊。
仔細的給滕氏繫好棉披風,又把手爐塞在她手裡,等滕氏坐下,又把披風拽著蓋在腿上,便退在身後守著。
“我只是坐一坐,你不必陪著我。”
“既然只是坐坐,那奴婢陪著也無事。”
滕氏笑笑,不再說話。
這丫頭是婆婆給的,自己帶來的陪嫁丫環早已被劉姨娘以各種理由調離了身邊,塞進來的人手她用不慣,也不信任,便去婆婆那裡求了這個丫環過來。別看她年紀小,到底是白燕城王家老人調教出來的,果然很有氣勢,劉姨娘派來的人被她管理的服服帖帖。
知道滕氏不喜歡這麼多人,便縱著丫環婆子們懶散,平日裡都在後罩房或者出去串門子了。
她即便是辛苦些,也保得這院子的清淨。
“辛苦你了,這幾年……”滕氏覺得她很暖心,雖然沒有回頭,但仍是說了這一句。
丫環微微一笑:“都是奴婢分內之事。”
滕氏想著方才的一些狀況,眼角不由得滑下一行清淚。
適才因為突發狀況,滕氏差點亂了方寸,在門口大喊來人,可能是自己的聲音太過歇斯底里了,後罩房偷懶的丫環婆子都跑了過來,大夫來了之後吩咐燒水取紙筆,素來沒有規矩的丫環婆子亂成一團,端了銅盆的被取筆墨的撞了,打翻了盆裡的水,筆墨也被水澆透,尖叫的假裝收拾卻嫌髒不肯動手的……亂成一團,還是身後的丫環過去一人給了一個巴掌,趕了出去,迅速的取了熱水和筆墨過來。
“如兒,你這樣的能力,來我這院子真是委屈你了。”滕氏幽幽道。
“少奶奶說哪裡話,您這裡哪裡不好了,奴婢覺得很開心。”如兒輕聲道。
想起馮晟榮的交代,她心中一動,如今身邊能夠相信的,便只有身後的如兒了。
“如兒,我想託付你一件事!”滕氏回頭,對如兒說。
“少奶奶請吩咐。”
“明日……”
滕氏壓低了聲音,如兒也附身湊過去傾聽,眼神閃爍間,重重點頭。
馮晟榮早已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床頂的承塵,不知道自己這樣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未來能否逃出這個讓人窒息的家庭,就要看自己這段時間的表現了。
想到這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自己的這般豪賭,希望能夠逃離這一方天地吧,哪怕今後需要隱姓埋名,也好過頂著馮家人的身份,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