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發現了又怎樣?趙佖傷不了她。就憑她是王烈楓的妹妹。趙佖既然要出手,針對的必定是端王。哥哥是端王身邊最親近的人,必定要受牽連。
哪有什麼多管閒事?都是為了哥哥。
所以王初梨假意回家,繞了一小圈又回到了這裡,而完顏晟已經走了。
太好了。
她屏住呼吸。
箭在弦上,隨時可發。她跟在小販身後,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踏得更輕,她在拐角處 探出頭,卻沒有看見小販的身影。
她和完顏晟對峙的時間非常短,她知道——至少絕不會超過她所跟蹤的人從牆的這頭走到那頭所需要的時間。可是她沒有聽見任何跑動的聲音——人可以刻意掩藏自己走路的腳步聲,然而如果他們拼盡全力去跑步,那一定會有聲音出現,本能是無法隱瞞的。可是那小販似乎就這樣,憑空消失在這座牆當中,消失在這條路上了。
人絕不可能消失,除了生死。
上天入地倒是可信;上天她沒有看見,剛才並沒有人翻牆而入,何況城牆是這樣的高,裡裡外外都有人守著,吃力不討好,只有哥哥翻牆水平一流,別的人或多或少也會頗費一些氣力。因此大概是入地。
而地面平坦如牆。王初梨眼珠子一轉,閉上眼睛,手掌摸著牆,一步一步往前走。
人看不見的時候觸覺最靈敏,甚至可以打破視覺的屏障。在黑暗裡,王初梨將感官集中於手,以手替眼,在她走到第二十四步的時候,她摸到了此處與其他位置不同的地方——是一條裂縫。
王初梨停下來,睜開眼。
然而眼前的牆,肉眼看上去毫無破綻,根本就是普通的城牆。
她重新閉上眼睛。就是這裡,一條從上到下的裂縫,肉眼不可見,觸覺卻清晰可辨,她睜眼,咬緊牙關,用力,往裡推,這堵牆起初不動,隨著推力的增加,竟向內挪動起來。
王初梨一鼓作氣,手腳並用,用力往裡一踹。
她看見眼前的一片開闊的黑暗。牆體在黑暗發出哀哀的鳴聲,嗚——的一下,自動向後退,然後往旁邊移動,一扇門一般地為她開啟,通往未知的領域。
牆開以後,通往的地方竟不是皇宮?
是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還是包含一個神秘莫測的詭計?
是什麼人這樣的膽大包天,竟敢在皇宮的城牆處設下機關;還是說,是前人就已留下,有人發現此處後鳩佔鵲巢?
王初梨平日仰仗著有幾分功夫,在汴京城裡橫行(在不傷人的前提下),一來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二來大家認得她是大將軍的妹妹,也不怎麼敢碰她。雙方客客氣氣,相處和睦,同城的人大都這樣知根知底地和諧相處,若真有什麼惹是生非的,或是試圖對她動手動腳的,大都是異鄉人——畢竟要在汴京生活一輩子,出點醜聞可以成為別人逢人便說的談資,自己忘了,別人也忘不了。
異鄉人不知底細,不分輕重,不在意在此處留下什麼故事,因此他們總像是闖入者,將約定俗成的規矩破壞掉,引發一段故事——這也是大多故事的開頭。
王初梨此刻,於這個秘密而言,就是一個闖入者。
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雖然好奇心驅使著自己往裡走,然而大部分時間都是有心無膽。在走進去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完顏晟是否還在原地——答案是否定的,鬼知道他去哪了,可能他也不想被自己踢得斷子絕孫。
事已至此,秘密的大門已向她敞開著,於是王初梨只得自己走進去一探究竟了。進去的一剎那,她默唸了一句菩薩保佑——可是她平時是不信這些的,臨時相信她所不信的,她不知道這就是很心虛的表現了。
這一條密道很深。如果有人在密道盡頭看到王初梨,那她就是和月光一道出現在遠處的,彷彿由月光化成的一個人形。她生得本就極為白皙而柔美,又有著獸類的慧黠靈敏,雖然只是個少女,卻已經具備了勾魂攝魄的因子。
在外面還有月光指路,哪怕只是一點光,也足夠看得清。可是她進來以後,竟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四處試探著試圖找到照明物——總該有的吧?可是她找了好一會兒,在這個雙臂都難以伸展的狹小暗道裡,上上下下地摸,終於還是沒能找到,於是放棄了;她的放棄伴隨著膽量的縮小,她遲疑了一下是否該退出去,一回頭,那門已經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這下可不妙啊。王初梨變得冷汗涔涔了,往後退已經沒有了路,往前走又似乎走不到盡頭:黑暗里人的觸覺的確會被放大,以至於一小段距離都彷彿要走三天三夜那麼漫長。她別無選擇,只得往前走,忽然聽得遠處高處有一陣風往這邊吹來,風中夾雜著叮叮噹噹之聲,是什麼東西互相撞擊著,往這邊飛來——
僅僅在一瞬間,王初梨就意識到了這是什麼——一種喚作“春雨”的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