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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瓊林玉殿 2

章惇不忌憚死人,也不看重女人。但他親眼見識到了趙佖的冷漠和殘忍。

趙佖轉過頭,衝他一笑,道:“章宰相,您可看到了,我可不在乎一個女人的性命,更不缺女人。您覺得我想娶誰呀?我根本沒有這個打算。一見鍾情對我而言也根本不存在,我這裡的美人不計其數,您未免太天真了。可是我唯一能有點感情的人,大概是我的弟弟吧?可是我又讓你殺死他,我又是希望他死的,我希望他能夠看著我的眼睛死去。”

他慢慢出現了那種奇異的,興奮的神色,像是狼見了血,眼裡有著幽幽的,綠色的鬼火,有著令人作嘔的甜腥。

“那申王殿下的意思是——?”章惇拿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趙佖搖搖頭:“我希望這個女孩子,可以當我的‘人質’。宰相大人,要不要跟我一起迎接這位貴客?”

人在第一次賭博時,往往有著“新手的運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幸運會環繞著自己,如有神助般,押什麼中什麼,然而他自己也不一定知道自己贏了,茫然聽著旁人的歡呼,焦急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然而也隱隱約約地感到高興。等到熟悉了,當初的幸運就難以發揮出來,只遺悔恨。真是幸運領進門,修行看個人。

王初梨能兜兜轉轉找到這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非常幸運了。密道暗藏玄機,危機四伏,她不但避開了這些,甚至還在數條路線中摸爬滾打地找到了正確的那條。她懷疑過這一切的真實性,是否就是為了將她引到這裡——可是她沒有退路了,即使她一直聽得到有人在前面走,甚至,在最後的最後,那個人回頭朝她走來,腳步越來越近——她害怕了,又生氣於自己被人嚇到,然而只能忍氣吞聲,屏住呼吸躲來躲去,時不時放出一支冷箭。偷襲不是好事,哥哥教育過她。因為弩箭很危險,容易誤傷,不能總闖禍。可是防身不算偷襲,只是自衛的表現。這樣是無罪的。她往回跑的時候,被陸時萩一把抓住:“你玩夠了嗎?”

她聽見自己的弩在呻吟。一種瀕死的呻吟,緊接著,它被捏得斷成兩截,跌在地上,粉身碎骨,不復存在。

陸時萩覺得申王殿下很無聊,還特意吩咐自己不要殺掉跟蹤自己的人。這種吃苦不討好的事情,他本來就不會做,最多走快點甩掉人。可是申王殿下居然要他釣魚——他居然讓他不許把人引丟,這就很匪夷所思:找個人把她抓過去不就好了?這樣導致他身兼多職,壓力巨大,辦完事還要把她引到密道里,雖然中途被打斷,但她足夠聰明,找到了入口,還活了下來。至此,他鬆了口氣。

認真對付她,似乎不太夠格;可是隨隨便便地,又抓不著。武功方面,她不夠專業,然而她的箭極準,準到超出她本身應有的程度,堪稱百發百中,他當時以為完顏晟要死了。即使在這裡,在黑暗裡,她藉著一點點的光和微弱的聲音,究竟是怎麼做到每一次都對準他的喉嚨的?前世的記憶,還是血脈里肌肉的慣性?

——不愧是神箭手的女兒。

躲她的箭是沒有用,他只能硬接。硬接下來,就會受傷。他接下箭以後,手掌一熱,血流下來,這一傷一痛讓他清醒了點,他走到她身後,抓著她的肩膀,朝她後頸處用手一劈。

王初梨非但倒了下去——她倒了下去,還吐出口血來。陸時萩扶住她的時候,她還在持續嘔血,陸時萩嚇得不輕:“你還真的不會武功啊?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你醒醒……不對,是我把你打暈的,算了,先帶你見殿下好了。”

趙佖看見扶著王初梨的陸時萩的時候,也是震驚了一回:首先,陸時萩竟然被傷到了手,他的手掌被箭扯開一道傷口,血肉模糊,淙淙的血不斷往下滴;王初梨則是剛吐過血,她臉色蒼白,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

趙佖看看陸時萩,看看王初梨,又看看陸時萩。陸時萩眼神無辜。

“——你們兩個居然打成這個樣子?”

“不是的,殿下。”陸時萩說,“她比我想象中強一點,又比我想象中弱一點。”

一陣尷尬的沉默後,章惇道:“王姑娘……大概什麼時候醒?”

陸時萩道:“按正常情況,是現在。但是殿下,宰相大人,你們都看見了,她還在昏迷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武功蓋世。”

趙佖皺著眉頭,端詳了王初梨半天,問了句:“你來的時候,她沒跟上,是不是?”

陸時萩悻悻然,苦笑道:“啊——對,這都被殿下您發現了。她被人攔下了,我本來想上去幫她,但您說不能直接幫她。”

趙佖笑了笑:“那就對了。這麼看來還是我的錯。我這人膽子小,怕出什麼事,事先在‘春雨’上抹了毒。“春雨”這東西以多取勝,她又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完全躲過是不太可能,無論怎樣都要擦破點皮吧。死是死不了,這點不用擔心。那這樣吧,陸時萩,你去幫她解個毒,至於飯食嘛,我會叫人準備兩份。”

陸時萩的笑容慢慢僵在臉上:“申王殿下,您可真是——”

章惇道:“心細如髮呀!”

陸時萩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這一眼可謂殺氣騰騰,壓迫感極強,章惇活了一大把年紀,很少有人能把他瞪怕的;申王的部下都是這麼氣焰囂張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