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擁有‘鼠符’的力量。鼠符能夠溝通兩界,隨時開出一扇溝通的‘門’,自然也就能夠關閉入口。如果我可以順利抵達的話——”林瓏看著遠處的大門,道,“如果成功把門關閉,這裡的妖獸,就都是甕中之鱉了。”
王烈楓稍一思忖,道:“這一點,倒不是不能做到。”
“是嗎?”林瓏眼睛望向遠處,“這樣的話,倒是解決了最大的難題……”
王烈楓笑道:“最大的難題是這個嗎?感謝你們能這麼信任我。也是,有林大夫在,我死不了。”
林瓏聽得生氣,眉毛一橫道:“誰說你死不了?”
王烈楓忙低頭道:“……抱歉。”
林瓏一呆,臉紅道:“也沒嚴重到要向我道歉。”
斜也笑起來,道:“她是說,對付妖獸並不一定要靠你,只要這裡有‘光’。”
王烈楓道:“光……?”
斜也道:“是,光。這些妖獸的弱點,就是害怕‘光’。不是這虛假的幻覺裡的亮光,而是這幻覺之外的陽光。如果陽光照射到它們身上,它們就會煙消雲散。所以我想,如果‘光’可以突破這裡的幻覺,照射進來的話,這裡的狀況會大大地緩解——也就是說,不需要你一次一次去對付這些非人的東西。人,只要對付人就好了。”
“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王烈楓道,“……這真的可行嗎?”
“發生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我已經沒法不迷信了。我想,幻覺再大,也是有盡頭的,就像這個幻境,再渺遠,廣闊,巨大,也還是有‘穹頂’的……”林瓏拿出鼠符,看著它在手中越來越亮,越來越亮,苦笑道,“也只有我能夠做到。我真是一點都不喜歡命運的安排。”
鳥群飛向天空的時候,林瓏從未意識到自己居然恐高到這種地步。她每天在山上山下來來回回摸爬滾打找藥,也沒有覺得往下看的風景多麼駭人。這樣看來,也許她害怕的並不是“高”,而是,“未知”。
猛禽抓住她肩膀,將她從地面帶離,一路往上飛,往上飛;小的飛鳥,組成毛絨絨的散發著溫柔羽毛氣味的飛毯,讓她腳下更加穩妥平靜。儘管如此,她還是惶恐,惶恐到呼吸急促,惶恐到靈魂都要脫離身體——是從懸崖往下跳,墜地之前的那些時間,胡思亂想,一團亂麻,直到抵達時候才會停止。
到達遙遠的“門”之前,她驚異於它的碩大無朋。它的裡面是難以言狀的混亂混沌,妖獸就從這黑暗之中傾瀉而出,狂奔而來,發出恐怖的,尖銳的,振聾發聵的吼聲。
只要有鼠符就好。林瓏顫抖著舉起鼠符,自虛空之中陡然出現碩大黑洞,宛如無邊無際的一張巨口,將即將到來的妖獸囫圇吞嚥下去,無聲無息無形,銷聲匿跡不復存,到那迷惘的未知的,安靜可怖的虛空之境中去!
咆哮在黑洞之中消散,林瓏的手微微地顫抖著,不僅是因為舉著鼠符而感到痠痛,更是因為直面這地獄般的景色,內心產生的恐怖之感。妖獸們意識到了眼前即將發生的事情,畢竟也不能夠就這樣坐以待斃,於是掉轉了朝向,從林瓏所在的位置的另一端飛出,隨後掉轉方向,朝著林瓏襲來,鳥毯劇震,羽毛飛散,受到攻擊的鳥如同花瓣紛紛揚揚掉落,林瓏好不容易才抓緊了毯子免得自己墜下去,而肩膀上的白鷹猛地將她一提,讓她的身體在瞬間騰空。
“——啊。真是夠麻煩的。”林瓏咬牙看了看底下,這令人眩暈的高度,意識到不能夠再拖延,靈機一動,用剛向斜也學的女真語對白鷹道:“往前飛!”
聽懂指令,白鷹翅膀微斂,一道白光將黑色的大洞劈成兩半,光線自中間開始越變越亮,覆蓋的範圍亦是越來越廣,像是高原的哈達一般,是鼠符的力量,在極短的間隙之內,開啟多道“門”,它們在一瞬間生出旋渦來,像是不斷蔓延生長的植物,將源源不絕的妖獸捲入無邊無際的虛無,像是鋼鐵蜘蛛吐絲,“門”在瞬間就被堵上一半。
“她一個人會不會太危險了。”王烈楓抬頭往上看著,冷汗涔涔道,“萬一出了什麼狀況……”
斜也頭也不抬,將骨鏢往空中一旋,刷地打落幾隻妖獸,眯起眼睛道:“不會有事。就算掉下來,我也會接著她……我不去接的話,你也會做的吧?是不是?”
王烈楓道:“誰的生命都一樣重要。只是我擔心,危險不是‘這個’,而存在於‘空中’……”
斜也不動聲色聽著,頓了一頓,道:“你不說,我還真是忘記了。”
王烈楓眼神一冷:“你沒有考慮過‘這種事’嗎?”
“抱歉,”斜也笑起來,他眼中的金色是冰冷無溫度的虛假的陽光,“我在華陽教的時候,‘成員們’是不會傷害我的……”
太后道:“起來吧,哀家看你跪著,心裡過意不去。”
雪蠶依舊抽泣著跪在地下,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磕頭謝罪。她抽抽噎噎、斷斷續續道:“太后,雪蠶罪該萬死,雪蠶沒能保護好……保護好皇上,雪蠶失責,雪蠶該死,請太后娘娘降罪。”
太后轉頭看了看被安置在一邊,平躺著,毫無反應但是呼吸均勻的皇帝,低頭嘆了口氣,道:“怎麼了?皇上不是挺好的嗎?至於御醫和護衛的死,你不會武功,又與你有什麼關係?你活著就行,你活著,哀家還擔心什麼?所以,你有什麼罪過?”
得了免死令,雪蠶這才敢繼續說話:“雪蠶……雪蠶沒能夠像太后說的‘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