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待詔恭敬地退到一旁,對於武后這個有點變態的舉措,她早就見怪不怪。
武后重新拿起銀箸,一邊看著首級,一邊夾著菜餚,吃得那叫一個愜意。
涇河行刺公主的事,崔待詔已經調查清楚。
蟒仁祐於一個月前,曾書信薛紹,要來長安祭拜薛紹亡父薛瓘。
薛瓘與蟒仁祐的叔父王裕,同為軍中將領,交情甚好,薛瓘去世後,王裕長戍邊關,侄兒代叔父祭拜,也在情理之中。
原本這封書信,是蟒仁祐答覆薛紹同意參與行刺公主行動,為了規避風險,內容寫的很隱晦,反而撇清了薛家的嫌疑。
最主要的是,有嫣兒這個暗衛的供述,加上蟒仁祐有重大作案嫌疑,武后這邊自然把主謀鎖定在了他身上。
不多時,楊公公領著李令月進到殿內,老滑頭一復完命就匆匆退到大殿外,偏殿裡就剩下三個女人。
李令月鼓了鼓腮幫子,擠出一個標誌的笑臉,就要上前問安。
豈料還未來得及開口,武后握著銀箸的手一把拍在桌案上,訓斥道:
“誰教你這般示人的,還有沒有點公主的樣子!”
李令月嚇得縮了縮脖子,她當然明白老孃為何一見到她就發飆,自己身為公主,居然穿著宮女的服飾,這在規矩森嚴的後宮,著實有些打她老孃的臉。
“阿孃息怒,楊公公催得太緊,女兒尚不及更衣才導致殿前失儀!”李令月連忙詭辯道。
武后豈是這般好糊弄的,“少給我裝蒜,這是殿前失儀的問題嗎!”
李令月吐了吐舌頭,“既然惹得阿孃不喜,那女兒這就回去更換,女兒告退!”
說罷,提起裙襬就想開溜!
她剛一轉身,被惹惱的武后抄起案上的銀箸就朝她擲了過去。
“混賬,給我滾回來!”
“叮叮”兩聲脆響,銀箸失了準頭,掉落在地上。
“阿孃,你怎麼把筷子扔出來了!”
李令月繼續裝傻充愣,主動蹲下身子,將地上的銀箸撿起,然後隨意的在裙襬上擦了擦,小跑到武后跟前,雙手奉上。
“請阿孃繼續用膳!”
“噗嗤”一聲,崔待詔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音,心下不禁忖道:這娘倆每次見面,總能玩出新花樣,真是相生相剋。
武后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她自己也很納悶,以前的女兒,那可是知書達禮、溫柔可人,怎的現在變得越來越野性,處處沒個正經,難道是去了掖庭宮後……
想到此處,武后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她一把奪過銀箸,隨手扔了出去。
“少給我來這套,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再踏入掖庭宮一步!”武后率先開口,直奔主題。
原本還嬉皮笑臉的李令月,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身子明顯一震,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惆悵和落寞。
喧鬧的含涼殿,突然就變得安靜了。
武后原想著女兒肯定會跟自己討價還價、據理力爭,再不濟,也會像以前那樣,主動挽著自己胳膊,撒嬌求情。
可讓她始料未及的是,這一次,女兒竟然沉默了!
沒有了玩世不恭,也沒有了裝傻充愣。她只是揚起手指,輕輕地將鬢角的髮絲挽到耳後,舉止文雅,神態端莊,自有一種溫婉大氣的公主風度。
一瞬間,武后生出了一種錯覺:總感覺此時此刻的女兒,才是真實的她。
但轉念間,心中不免多出了一個疑問:女兒為何要偽裝自己?她究竟在害怕什麼?
在武后的疑惑中,李令月文靜地跪坐在案前,低頭聞了聞桌上的小菜,然後迎上武后的目光,突的綻放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阿孃!我餓了!”
不知怎的,這一聲‘阿孃’,叫得武后骨頭都酥了,是既心疼又動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