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剛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巨型“六號”那種可怕的吞噬能力，但他已經從師厲派出的信使那裡知曉了前線戰況。在他看來白人其實不難對付，只要龍族人牢牢守住正北方向通往咆哮城的大路，自己就有了迂迴攻擊白人大軍側翼的機會。

這樣做也是為了穩妥。儘管龍族人以火炮優勢殲滅了大量的“六號”，但誰也不敢保證這種怪物是否還有落單。虎剛從不懼怕對手，當然對方必須是人類。

繞路可以避開殘存的“六號”，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確保虎族領地在這個方向上的安全。北方蠻族雖然體格強壯比白人能打，可是數量太少，有限的兵力註定了不可能在每一個方向上都具備優勢。

虎剛在鎖龍關待過一段時間，他對白人的火槍和火炮威力記憶猶新。綿密的三層火槍陣列威力驚人，近距離甚至可以打穿精良的重甲。不過白人槍陣也有其弱點，那就是轉向不易，沉重的火炮移動速度緩慢。這已經從龍族人那裡得到證實————虎剛之所以急著離開天浩大營，帶領騎兵隊南下主動尋找戰機，一方面是爭強好勝想要在這次大戰中拔得頭籌，另一方面是虎剛覺得從側面迂迴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何況龍族人的火炮沉重，炮兵陣地幾乎是固定的，只要有了天浩的主力在正北方向固守，就會成為白人眼中最大的目標。

想要建功立業的心情是如此迫切，要知道現在是幾百年來最好的機會。虎勇先死了，師正浩也死了，鎖龍關被白人佔領……只要自己展示出過人的智慧，加上拿得出手的戰績，就有很大機率成為下一任各部落公推的鎖龍關統帥。

這不是妄念，而是理想。

突然，道路兩側的山上傳來槍聲。零星且不連貫，但這樣的射擊頗有準頭，隊伍裡好幾個人接連慘叫著從馬背上摔下去。正在行進的虎族騎兵隊頓時變得秩序混亂，士兵們紛紛接下背在身後的輕型圓盾，舉高擋住頭部，卻限於防護面積太小，仍然有人和馬匹被不斷射中。

“敵襲！”尖利的嘶吼從遙遠前隊一直穿到後隊，此起彼伏。

虎剛的思維神經瞬間抽緊，渾身血液變得凝固。

中了埋伏？

那我之前派出的斥候呢？為什麼一直沒有傳回訊息？

虎剛雖然粗魯卻並不莽撞，他很清楚長途行軍必須派出前哨這個道理。這條峽谷通道雖然狹窄，卻是虎族長久以來對抗獅族的天然險要區域之一。尤其是靠近虎族領地的峽谷出口，多位虎王苦心經營修造了堅固哨塔。

至於另一端，也就是目前騎兵隊前行的出口，距離已經不遠，最多不超過一公里。以北方蠻族戰馬的腳程，只需要一個衝鋒就能抵達。

只有龍族人和白人才有火槍。

虎剛幾乎是立刻排除了龍族的嫌疑。他見過天浩，這位攝政王雖然一直對虎族抱有敵意，卻不會做出違背族群法律的卑鄙勾當。

“是該死的白人！”他盯著不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峰，惡狠狠地罵著，想也不想就張口下達命令：“加快速度，衝出去！”

峽谷外是一大片開闊的平原。只要到了那裡，以蠻族騎兵靈活的機動能力就無懼埋伏。到時候，讓那些該死的白皮矮子嚐嚐騎槍、長刀和手弩的滋味！

任何統領都會在目前狀態下做出與虎剛相同的決定。可不知道為什麼，雙腿用力夾緊馬腹，催動胯下戰馬加速奔跑的他心中隱隱有些疑惑。

來自兩側山頭的槍聲並不密集，甚至可以說是稀疏。

這意味著埋伏在山上的白人不多。

而且他們選擇的伏擊區也有違軍事常識————這裡距離山谷出口太近，如果換了是虎剛，他會派人前出到峽谷中段，那樣才能最大限度殺傷透過峽谷的軍隊。

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帶著腦子裡隱隱約約的疑問，虎剛策馬跟在密集騎兵群后面衝向不遠處的峽谷出口。

人類的慣性思維決定了在危險面前必須尋找安全區域。儘管騎兵隊透過峽谷的時候損失不算大，甚至可以說是輕微，但山體高度和山勢決定了無法從峽谷內部向左右兩側發起進攻，再加上虎剛那道看似正確的命令，衝出峽谷的虎族騎兵們紛紛向前策馬狂奔。這樣做是為了在開闊地帶重整隊形，同時還要給後面的同伴騰出安全空間。

虎剛用強壯有力的雙手拉緊韁繩，衝著身邊距離最近的軍官們怒聲咆哮：“不要慌，找到各自的人，儘快整隊。”

副官和兩名百人首軍官立刻點頭回應道：“好的！”

“白人不是我們的對手！”虎剛繼續在混亂中給下屬打氣：“他們沒有我們速度快，只要一個衝鋒，他們就……”

突然，空中傳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厲呼嘯，瞬間把虎剛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壓了下去。

他對這可怕的聲音並不陌生————之前在龍族人大營的時候，虎剛見識過火炮發射，這意味著有人從遠處往這裡開炮，而且從聲音判斷，即將抵達的炮彈非常密集。

巨大的圓形鐵球從天而降，帶著凡人力量無法阻擋的威勢和速度一頭撞進騎兵群。一名來不及躲避的虎族騎兵被當場砸死，他和胯下的戰馬幾乎同時被壓扁。那場景就像暴力兒童抓起一個球朝著無辜玩具兵身上亂砸，卻沒有人能看見這個巨怪般的兒童究竟在哪兒，甚至連控制鐵球的那隻手都無法找到。

迅猛的衝擊力和慣性推動圓形炮彈繼續向前翻滾。它的直徑超過兩百毫米，堅硬的冬季凍土為它提供了良好的威力釋放空間。它落地並造成第一個目標死亡之後並未結束肆虐，而是從硬化地面上彈起來，射往別的方向。

這一波炮擊大約發射了三十枚炮彈。實心彈丸對虎族騎兵造成的傷害幾乎可以不計，非常輕微。北方蠻族巨大的身高遠遠超過南方白人對武器的尺寸理解。兩百毫米口徑的火炮在大陸南方屬於重型武器，威力驚人。可在北方，是否能發揮出應有的效果，得看地方，看人。

虎剛心裡憋著一團火。

雖然接連遭遇槍擊和炮擊，可是從衝出山谷到現在，整個騎兵隊傷亡不大，最多不超過兩百人。這點損失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卻實在令人惱火，愈發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