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王秀花的靈魂之音穿透天花板,飛到了四樓。而空靈的鋼琴之音,卻穿過了窗戶,飛到了窗外,飛到了海平面上,去中午時候十月的陽光、與海鳥齊飛。
這個曲調,有一些悲傷,又有一些深情,彷彿蘊含著對命運的不甘,但又有對所有相知相遇的滿足。
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對靈魂的拷問。
問前生,問來世,問芸芸眾生,生又何歡死又何懼。
新娘王秀花的眼神原本是深情凝視她的宋寶,但是身後傳來的鋼琴,讓她情不自禁的回頭,她看到海風拂面的粉色襯衣小夥,那清貧的氣質,那出塵的氣息,那被歲月摧殘後的倔強,混合在一起,點亮了那一絲如黑夜煙火般耀眼的才華之光。
這光芒越來越盛,直到耀的她睜不開眼。
“他是誰啊,這個小夥汁?他為什麼這麼憂鬱,為何這麼清貧但又遺世獨立?他被歲月報以不公,但卻砥礪前行,他像是孤獨的天鵝,坐在潔白的鋼琴前,彷彿宇宙星空都在圍繞著他旋轉,彷彿地球已經不存在,只剩下他和他的鋼琴漂流在恆古蒼涼的宇宙深空……Whoareyou?”
王秀花發出振聾發聵的詢問,她忘記了歌唱,忘記了自己是宋寶的新娘,她站在鋼琴旁,看他彈琴,那年十八,母校舞會站著如嘍囉。
當鋼琴將歌曲的情緒推到高峰時,王秀花的腦海中彷彿聽到“GODLIKE!”“Legendary!”
而全場所有人彷彿聽到的是“Ace!”
姚茜深吸一口氣,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看著彈鋼琴的人,這個……大學時籍籍無名的男生,他,他竟然將落魄和藝術家的氣質完美雜糅,彷彿是中世紀的鋼琴大師,有些落魄但更多的是灑脫,在琴鍵上肆意揮灑才華,收穫芸芸眾生的驚訝、驚歎、讚美。
而酒店的員工們,特別是管理層,主管、經理、總監,包括剛跑下來的GM徐靜蓉,又何嘗不被這位新老闆驚訝。這是什麼樣的神仙老闆?
徐靜蓉流下了眼淚,那是她擁有65.5公斤的身體的眼淚,她忽然感到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吃到這麼胖?明明很漂亮,明明不醜,但卻吃到這麼胖,以這樣的形象遇到了新老闆,以這樣的形象在他面前走來走去,為什麼不能瘦成一道光,有朝一日也能照進神仙老闆的眼裡,心裡,留下光的印記。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在這純粹的音樂情緒裡,都在追尋自己的過往,尋找自己的未來。
“這是……姚茜的男伴?”宋進意手捧鮮花,胸前佩戴著【新郎】的標籤,他茫然的看著彈琴的人,看到新娘王秀花站在鋼琴旁如嘍囉,又看看遠處,大學時期追求的姚同學。姚同學目不轉睛的看著舞臺,看著彈鋼琴的人。
宋進意覺得這首曲子太過漫長,太過誅心,漫長到像大學四年一樣那麼長,誅心到像被姚茜拒絕了無數次在操場淋雨的那個夜晚。所有的失意和不甘,所有的求而不得,所有前世今生的都揉碎在這一個個該死的音符裡。再給他一百次一萬次機會,他也沒可能超越這個彈琴人吧。
宋進意失去力氣,坐到椅子上,端起一杯海之藍仰頭喝掉,苦酒入喉心作痛。
舞臺上,中午的陽光落在琴鍵上,有些反光,陳川眯著眼睛。身子在鋼琴前起起伏伏,敲出一個個音符,二八度大跳,四輪指,琶音和絃,同音換指,急速跳音ABmF♯mGD……一些列炫技手法最後都化作能打動人心的情緒。
所有的技巧都化繁為簡,大巧不工,成為催人淚下的武器,收割所有人的愛恨情緒。
一曲彈完,寂靜無聲。
陳川走下臺,回到座位上時,全場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龜龜,怪不得這麼落魄,感情是個藝術家。”同桌的一個青年道。
“呵,藝術家能當飯吃?”王子淳笑了笑,他拿出車鑰匙,放到桌上,“靠玩藝術泡妞的年代過去了。”
酒店總經理徐靜蓉正好走到陳川身旁,她有些不解的看著這個叫王子淳的青年,為什麼要把一個賓士的車鑰匙放到擁有保時捷918、邁凱倫720S、勞斯萊斯、賓利的老闆的面前?她搞不懂這青年在玩什麼行為藝術,但她也不敢問。
“老闆,樂隊來了,婚禮的演奏可以正常進行了。”徐靜蓉彙報道,“我們事先不知道新人是老闆的朋友,要不要請樂隊給加幾個節目助興?”
陳川點了點頭,徐靜蓉退下去了。
姚茜道:“陳川,你是不是違規了,怎麼老有酒店的人來找你?你不該工作期間來吃飯嗎?”
“不是啊,她們來說點事情。”
“那你同事跟你說話,人家都彎著腰,多有禮貌,你至少得站起來。”姚茜道。
“哦,下次注意。”
姚茜一笑,道:“想不到你這麼優秀,對優秀的人,自然是要求更高了。你彈得真好,其實就憑這手鋼琴,你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而不是在酒店做體力活的。我這兩天有時間,陪你去找找看吧?”
“行,反正你得管飯,我現在吃飯成問題。”
“可以,同學的意義就在此了,你這麼有才,我現在幫了你,那就是投資啦,等你成名賺大錢了,你肯定不會忘記我的對不對?”姚茜道。
“對,不會滴。現在借你的,以後百倍億倍還給你。”陳川笑道。
“不要那麼多,不要不要。”姚茜端起一杯果汁,敬道,“上天很有意思,貓喜歡吃魚,貓卻不能下水,魚喜歡吃蚯蚓,魚卻不能上岸。你很有魅力,但是大學時候卻對你一無所知,人生就是這樣,一邊擁有,一邊擦肩而過。但是哪有事事如意,不和自己較真,因為傷不起,不和往事較真,因為回不去。我敬你,為現在,為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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