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猛地看向他。夜風裹著酒客們的混亂聲重新傳回耳中,突如其來的刺痛,讓他徹底清醒。
手上的禁錮似乎有揉碎骨頭的力量。西樓想,這才是左卿的真實內心吧,從一開始,他就喜歡上阿衍了。他雖嘴上避之不及,但他的舉止,每一個細節都在告訴別人,他在乎這枚棋子。
西樓看向蘇衍處,卻發現瑾雲城似乎心懷不軌,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左卿已恢復鎮定,對他說:“瑾雲城千方百計套出阿衍的話,難道是發現了她的身份?”
“阿衍從未對我們透露她的身份,何況是瑾雲城?我看是瑾雲城想了解一切與你有關的人,自然是要刨根問底。”
“繼續這樣下去很危險,一旦讓瑾雲城得知蘇溟的來歷,對我們的計劃百害而無一利。”左卿的眼睛迅速在在座的賓客身上掃過,“雖然在場賓客所剩無幾,但是偏偏剩下的幾個不是善類。若我過去阻止,怕是會引起懷疑。”
西樓不屑地笑了笑:“你不能出面,我卻可以。”
正有起身之意,左卿突然拉住他,“且慢!有人似乎想出頭。”
那廂蘇衍與瑾雲城正說到關鍵處,瑾雲城趁機問她蘇溟的模樣,此時佛柃看準時機打斷她們的對話。
“你說的是否就是我府中的蘇溟蘇先生?”
瑾雲城一怔,下意識看向蘇衍。蘇衍摸了摸頭,略略疑惑,“你府中?世上只有我師父叫蘇溟,何時你府中也多了個蘇溟?一定是假冒的!”
瑾雲城道:“佛柃姑娘說的那位蘇先生應該就是曾在政親王身邊做近身侍衛,算是半個義子,只是他早就不知去向,難道他拋棄了榮華富貴去蒯烽鎮做起了酒館的買賣?”說著看向蘇衍,等著她的下文。
果然,蘇衍跳上食案,義憤填膺道:“什麼意思?酒館買賣怎麼了?我師父神通廣大,能文能武,英俊瀟灑,想當年…”
“想當年你師父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劍客,多少富貴人想僱傭他做府中護衛,卻被他一概無視。沒想到這樣一個劍客,突然放下屠刀,在默默無聞的鎮子上開起了酒館,還收了你這麼個女徒弟。嘖嘖嘖,看你倒是有點武功底子,可惜啊,卻絲毫比不上蘇師父。”
所有人都看向突然說話的堯王。左卿卻一頭霧水:“他為何要幫蘇衍?”
西樓也是同樣的疑惑,照理說衛堯不識得蘇溟,與阿衍也是萍水相逢,就算是傾慕阿衍的才華想幫她,可是他不知道瑾雲城的惡意,更不會知道阿衍的真實身份,為何如此做?
西樓不由得對衛堯產生許多好奇,這些年的衛堯,究竟經歷過什麼?
蘇衍跳下來,期待的問他:“你認識我師父?”
衛堯翹起二郎腿,得意道:“本王人脈廣,別人得不到他,本王卻可以。嘿嘿,你可想知道我是如何做了他的徒弟的?”
蘇衍點頭如搗蒜,兩腮通紅,眼睛迷離,一副醉鬼相。
瑾雲城也緊張地豎起耳朵,生怕漏掉一點線索。
堯王緩緩道來:“說來也是年少輕狂。”說到這兒,蘇衍下意識看了看他的臉,這樣一張清秀可愛的臉蛋,怎麼還回憶起少年來?
她坐在食案上,聽他還會爆出何等誑語。
“想當年本王隨舅舅去邊塞,那日正是本王第一次練習射獵,不料遇到一夥歹徒劫財,舅舅一人之力難以抵擋,連連敗退。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從空中出現一位藍衣少俠,手中一把長槍刺破長空直刺而來,這把長槍可了不得,愣是把那夥歹徒打得屁股尿流。我當即拜了他做師父,蘇師父見我有天賦,骨骼精奇,便收我入門。”
“是了,當年我師父救我時便是一身藍衣,也是揹著把長槍,這槍喚做'擎天槍',算是兵器譜中頂厲害的武器!可惜這是我長大後才知道的,不然定不會捨得讓他拿來當晾衣杆使。”
衛堯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握起蘇衍的手,誠懇道:“師妹,師父果然是看得開。”
“承讓承讓!”蘇衍哈了口氣,一股子酒味撲在他臉上,衛堯堪堪穩住。
衛堯滿懷感慨:“蘇師父只教了我半年便離開了容國,沒想到他去了楚國,更沒想到本王成了師兄!可是……師父一身武學卻只收了兩個弟子,偏偏我們這兩個人學藝不精,真是丟他的臉面!”
瑾雲城不禁自嘲,自己疑神疑鬼,總覺得蘇衍以及那個蘇溟有極大的疑點,此時看來,不過是巧合罷了。而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太緊張了。
想來想去,想得無趣,拾掇拾掇妝容,便先行告退了。
左卿和西樓終於鬆了口氣,佛柃卻仍舊不放心,她望著瑾雲城的背影,那團白影如同夜魅一般,逐漸消隱在夜色中。她想,只要蘇衍留在七善書院一日,只要她還和左卿有所往來,瑾雲城對她的懷疑便不會消失,總有一日,蘇衍的過去會被揭開!
夜色沉沉,風聲漸起,卻沒有一人看到她臉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