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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一線生機

大理寺的天牢乃全天下最陰森恐怖的地方,一層層深入地下,像迷宮一樣的格局就足以讓人奔潰,尤其是從每一層牢籠裡傳來的鋪天蓋的淒厲叫喊,穿過甬道不斷往上,即使天牢有銅牆鐵壁也無法抵擋住這些由地獄而來的聲音。

蘇衍嚇得立即縮回了剛觸及門環的手。漆黑夜幕下,除了牢門兩端懸掛的兩盞油燈外沒有一絲光亮。她湊近門縫,只能隱約看到裡面狹長的甬道,還有倒了一地的獄差。

哭喊聲時有時無的,這其中便有苒嬰的。

命案茲事體大,本關押在刑部的苒嬰在昨日便已被轉交大理寺關押,等待候審。

她不敢再遲疑,迅速開了鎖,閃身而入,消失在夜色中。

一路而下極為順利,獄差不多,都被西樓提前解決,但是刺耳的哭聲混雜著詭異的響聲,被冷風一吹,在不見盡頭的甬道中像極了鬼魅的笑,幾乎讓她崩潰。蘇衍一步不敢停留,照著偷來的圖紙,躲過了無數機關,終於見到了苒嬰。

昏暗的牢房裡飄出來一股潮味,混著老鼠的尿味,蘇衍忍不住打了個噁心。聽見有人來,苒嬰遲鈍的抬起頭,視線撞見蘇衍,愣了一愣,隨即又不屑的冷笑:“蘇先生好雅興,大半夜不去會情郎卻來這兒看我。”

蘇衍由衷感到這丫頭還真夠記仇,都這時候了嘴巴還這麼欠打。

“我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冒著殺頭的風險潛進來,你還不領情!你若想出去只能自救,而唯一辦法就是告訴我,兇手到底是誰!”說著已經拿頭釵開啟了鎖進去,不管苒嬰的驚訝,繼續道,“刑部和玄廷認定你夜入斷雲軒嫌疑重大,如果你要再咬牙死撐不吐實情,別說書院,就算你那做將軍的爹和你姑姑來了也救不了你!這案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玄廷是想拉你做替死鬼,好讓他們可以提前破案,你卻會因此丟掉小命!”

苒嬰依舊坐在那兒,只是由蜷縮著換成了抱臂而坐,滿臉無所畏懼,“就算人不是我殺的,可是你怎麼就確定我知道兇手是誰?”

蘇衍搖了搖頭,對她的天真感到憐惜:“你以為什麼都不說就能騙過我?你就差把‘我想頂罪’寫在臉上了!你究竟是有什麼把柄落在兇手手裡,讓你不要命了?!”

苒嬰神色淡然地看著她,說:“先生的想法很是奇特,我不過是看透了生死,所以是不是兇手又如何?你何必多管閒事?”

“閒事?”蘇衍一把將她提起來,“你是我學生,不管你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不管你想生想死,我都必須救你!還有你記住,你生來不是為了死,是為了好好活著,為了自己!”

苒嬰冷冷道:“有些事你不懂,你沒有經歷過我的痛苦,說出此番大道理倒是很容易。不過也是,蘇先生一帆風順,有副掌事和房掌司兩位大人保駕護航,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我不同…”她的眼中漸漸有了淚,她似乎想吐露心事,可是臨頭還是放棄了,“你走吧,我的事與你無關,別再假惺惺的做給我看,沒必要!”

她掙脫開蘇衍的手,轉身走向角落那張骯髒的床上,背對著門口睡了下去。任憑蘇衍何勸如何罵,都得不到回應。

蘇衍氣急,想一棍子敲暈了她,但是又顧及到苒家聲譽,只能作罷。

回到書院時已是轉日,天矇矇亮,若水似乎下過雨雪,又冷又溼,到處都充斥著沉悶。

左卿孤零零的立在湖上廊橋,手裡撐著十八骨油紙傘,低頭看著橋下被雨雪打亂的湖面,依稀能見紅色的魚背,紛紛遊向遠處。

蘇衍冒雨飛奔向闌珊院,見到左卿,下意識要躲避,沒想到那人似乎早有準備,抬頭看向她,神色嚴肅的說:“既然無功而返,為何不能聽聽我的意見。”

蘇衍忐忑地挪步過去:“你如何得知?”

“或許是從西樓買來蒙汗藥開始,也或許是他神神秘秘地跟南宮闕借了天牢地形圖開始,但讓我震驚的是,他居然任由你以身試險,你可知天牢有多少機關?你又知不知道,一旦被人發現,你的下場比裡面任何一個殺人犯都慘!”

蘇衍被突如其來的關心驚得不知如何應對,半天才回過神,心裡有氣,不願與他多說話,正欲離開,卻被他攔住。

“玄廷的人嚴加拷問都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你去問難道就行得通?你身為先生本就不該多管閒事,現在人人自危,你還橫插一槓,且不說這個,就憑苒嬰平時對你冷嘲熱諷,便不值得你如此,不知道你是太善良還是太愛多管閒事。”

蘇衍聽此言,心中更加不悅:“我是她先生,一日為師終生為師,豈有不管之理?雖然苒嬰在平時對我不待見,但她還是個孩子,難道我還和一個孩子計較?現在她身陷囹圄,我身為先生,理應為其辯護。我知道你是墨斐的義子,但我更是授課先生,學生才是我的大局,如同你一樣,我會盡我的所能去維護好我的職責。”

左卿沒想到蘇衍對這些學生是動了真情的,忽覺的自己的心胸實在狹隘,瞬間慚愧不已:“你所言極是,是我思慮過多了。”

“可惜,現在我就是想維護好職責也有心無力了…”她瀉了氣,一臉哀莫大於心死。

左卿問道:“你對此事可另有見解?”他一直以來都覺得蘇衍比別人能看到更多的細節和隱藏的痕跡,比如後山殺人案的時候,再比如現在。

蘇衍轉身往闌珊院入口走去,左卿跟在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在湖面漂浮的水霧中緩緩而行。

“言翎身為宮中玄庭主司,聽命於陛下,此次陛下派遣他調查書院命案,他多少會覺得小題大做,大抵是不會太用心,可是此案卻偏偏是個麻煩案,他自然愈發煩躁,急著結案,就怕催著催著,下頭的官員一著急,就強行定了苒嬰的罪。”

左卿心中驚歎:蘇衍雖然不深入官場,卻是深諳此道,難怪西樓會對他如此迷戀,這等女子,全天下也找不出幾個了。

蘇衍突然想到一點,一個最重要的資訊:苒嬰雖然與長孫熹為伍,但一直以來是被她左右著,做的事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她那膽子還不敢去殺個人。可是命案已經與她掛鉤…那麼她想保的人,那個兇手,一定是手握著苒嬰的命門……

難道,是長孫熹,是她威脅苒嬰?

左卿似是能看透他的心思:“苒家雖為武官,如今卻早已凋落,唯獨苒嬰那位副帥父親還在朝中為家族謀求一席之地,然而這位副帥卻因他妹妹趙王妃,近來很是頭疼。”

“何事?”

“你還不知?趙王妃寢宮中搜查出巫蠱小人,現已被軟禁。苒嬰她父親正忙著自證清白,哪管得上她女兒的事,即使再寵愛,家族安危才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