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已經成為逐貨師的陳汶璟不顧家人反對,要出門闖蕩,實際上就是逐貨去了。
“我是個孤兒,全家都被日本人殺了,我能活下來就是個奇蹟,我從五歲開始流浪到七歲,飢一頓飽一頓,七歲那年遇到了師父,那年師父才三十四歲,他救下了我,為我治病,我當時渾身都是病,師父說,我能活下來也算是命好。”鄭蒼穹回憶著過去,慢慢喝著茶,眼睛中還泛著淚花,他平復了一會兒情緒,又接著說,“從那天起,我就跟著師父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學著本事,沒多少年,解放了,日子也一天天好了,我們也不再四海為家了,因為也沒那機會了。”
田煉峰點頭:“那……那師公呢?”
“去世了,他在安排完師妹嫁給田雲浩的事情之後,就去世了。”鄭蒼穹搖頭,看著此時在低頭思考的刑術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陳玉清不是我師父的親生女兒,也是收養的,我知道你在算時間、算年齡。”
刑術笑了,但沒說話,因為這時候他提出懷疑來,對師父和師公不尊敬。
田煉峰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稍微靠近鄭蒼穹:“可是您沒說陳大旭的事兒啊?這畫是他的手筆。”
刑術也看著鄭蒼穹,鄭蒼穹隨後道:“出師之後,我師父和陳大旭分開了,多年都沒有聯絡,解放後他們才重新在葫蘆島相遇,那時候陳大旭當了個老師,很普通的老師,不過模仿的手藝還在,還給我和師父展示過,好神奇的,你們要是親眼見了,簡直就覺得他就像現在你們電腦上的那個什麼複製再貼上一樣,我無法形容有多神奇。”
刑術算道:“陳大旭就算比師公小一點點,解放後就當是1955年吧,他也差不多五十歲了,年齡挺大了,田雲浩是1965年遇害的,也就是說差不多在那個時候他已經畫了這幅畫,但不知道是仿的還是……”
“是仿的,仿的我師父的。”鄭蒼穹看著那幅畫道,“這幅畫原名叫‘絕世’,我師父起這個名字的含義就是與世隔絕的意思,他當時是準備隱居了,不過我一直不理解,與世隔絕與彼岸花有什麼聯絡,但我也確實不知道我師叔什麼時候仿了這幅畫,又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那座樓中,至於他與田雲浩有什麼聯絡,我實在是不清楚,也搞不懂,不過有一件事,我現在得向你們坦白。”
田煉峰睜大眼睛等著答案的時候,刑術見師父一副想說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樣子,乾脆幫他說了:“師父,你想說田雲浩是被他妻子陳玉清殺死的,對嗎?”
鄭蒼穹閉眼使勁點頭:“對,我也算是幫兇……”
田煉峰震驚得一下站了起來,因為他死都沒有想到自己的爺爺是被自己的奶奶親手殺死的,而且他一直想拜師的鄭蒼穹還是幫兇。
刑術也不願意相信這個答案,之前他推測出來又推翻過,不過當他從牆壁中鑿出那幅畫之後,他就知道了,田雲浩的的確確是被陳玉清殺死的。
“煉峰,你別激動,坐下。”刑術揮手讓田煉峰坐下來,但田煉峰依然站在那兒發呆,刑術只得道,“應該說,是你爺爺讓你奶奶把他殺死的,他算是一種另類的自殺,可能就是為了守護秘密,但同時又不想讓這個秘密永遠被他帶進棺材,於是留下了這幅畫。”
田煉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看著刑術問:“你說啥?你等等,等我捋一捋……”
“我來說吧。”鄭蒼穹喝了一口茶,“的確,田雲浩是為了守護筷子中的秘密,早就計劃好了要帶著這秘密上路,說到底,也是為了保護陳玉清和他的兒子田克,因為他清楚早就有人盯上他家、盯上那雙筷子了,他只要一死,其他人只能靜靜地等待著,畢竟盜亦有道,他們也不會對婦女兒童下手,只能等待,寄希望于田克長大之後,不過陳玉清並沒有告訴我那幅畫的事情,只是告訴我,田雲浩安排了自己那種古怪的死亡方式,讓陳玉清必須照做,而我在那之前,教陳玉清練了好幾年的指力,戴上指套下手的。”
田煉峰還在發呆,這個事實他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刑術想了想又道:“也就是說,很早之前,田雲浩就想了辦法把畫封了進去,這麼多年,那裡沒有窗戶,竟然沒有人提出再鑿出一個窗戶來?這一點我想不明白。”
這一疑慮,後來在刑術向他父親刑國棟拐彎抹角詢問的時候,刑國棟回憶起,當時警察辦案,雖然也看出過這裡沒窗戶,但沒有想過牆壁中藏著東西,畢竟誰能想那麼遠啊?那窗戶是很早之前就封上的,至於為什麼,一是因為天冷,二是因為夏天的時候,老是有人晚上在對面的那座老屋子中盯著這頭的廁所門口,讓很多人很害怕,警察調查也沒查出個所以然,所以最終樓裡面的住戶才決定乾脆封了窗戶。
至於這一切是不是田雲浩計劃安排的,如今已經無法查實,而且對整件事也沒有太大的幫助,刑術也沒有再追查下去。
刑術道:“師父,現在秘密就藏在這幅畫當中,可以肯定的是畫是陳大旭所做的,這其中藏著秘密,我也許能解出來,只是外面這層擋板太麻煩了,不開啟,我無法看仔細,而且我也不知道擋板的材質是什麼。”
“這叫化晶,早年道教中有人煉丹的時候無意中煉製出來的一種東西,像玉不是玉,又不是水晶,通透得像是玻璃,相比之下較為堅固,實際上不值錢,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種化合物。”鄭蒼穹解釋道,“當時那個條件,要保護畫,表面上必須要有擋板,要找到水晶不可能,找玻璃又無法封在水泥牆壁中,最終只能選擇用化晶了,我是這麼猜測的。”
刑術摸著那化晶擋板道:“怎麼取下來呢?”
“取不下來的。”鄭蒼穹搖頭,“如果直接打破,會傷到畫,也可以用高溫,但高溫之下,裡面的畫也完了。”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田煉峰突然道:“如果從後面呢?”
“後面是封死的,我看過了。”刑術搖頭,“從那裡取,畫也會被破壞,當年田雲浩弄這東西的時候,簡直就是設下了陷阱,弄了個難題。”
田煉峰蹲下來看著畫道:“刑術,這首詩什麼意思呀?”
“應該說的是一個武將決定退役了,不當兵,不打仗了,回到家中當一個文人,但下筆的時候沒想到依然如當兵打仗一樣氣勢蓬勃,應該是這樣吧。”刑術看著那首詩,“就好像是在說田雲浩自己吧,他當年就是軍人出身,雖然是偽滿的江上軍,即便不光榮,但也是軍人。”
鄭蒼穹點頭:“有這個可能,但我還是覺得這幅畫叫絕世,這個花叫曼珠沙華,這之間肯定有某種聯絡。”
說完,鄭蒼穹搖頭道:“我累了,時間也不早了,我想回去了,這幅畫放在這裡不安全,刑術你守著,煉峰送送我吧。”
刑術點頭,送鄭蒼穹出了古玩城,田煉峰隨後又開車將鄭蒼穹給送回去,雖然很折騰,但田煉峰心甘情願,毫無怨言,畢竟解開了困擾他多年的秘密。
當田煉峰送鄭蒼穹離開之後,坐在當鋪內一直看著那幅畫的刑術,卻在思考一個他之前沒有忽略、現在似乎可以找到答案的問題——這麼多年來,田克時不時回來,還在門口設定機關,這說明什麼?
極有可能說明,田克說不定知道這面牆壁中的秘密,雖然田雲浩死的時候田克還小,田雲浩也沒有告知陳玉清,但可能留下了某種書信或者是密語之類的,田克長大之後才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