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院到花園這一路異常通暢,竟未碰見一個府兵,這自然是溫召事前安排好的。
我躡手躡腳走進桃林深處,縱使今夜月色晴朗,這片林地中的簇蔟枯枝也著實擋人視線。
許是對於曾經在這裡遭遇的事情心有餘悸,在小徑來回轉了兩圈仍尋不見溫召的時候我的心臟開始噗噗亂跳,就連霧氣似乎都絲絲沁入氅衣貼著面板,令人產生一種森冷的不適。我再受不住這種死寂的折磨,儘量壓低了顫抖的聲音向黑暗中喚道:
“溫召!哥!你在哪裡啊?”
如此向各個方向喚了良久,四下依舊是靜悄悄的一片。
月下虯枝影迷蹤,卻又哪裡有半個人的身影?
我把心一橫,正欲踏出石子小徑向左手邊林子裡探去,突然一隻大手在身後照著我的肩膀拍了一下,我驚得幾乎跳起,回身才把嘴張開,卻被溫召的另一隻手飛快的牢牢捂住。
“噓……還嫌你喊得聲音不夠大,不怕驚動了外面巡邏的嗎!”
溫召見我抖得愈發虛弱,這才慢慢鬆開了手。我的心臟跳動失去了原有的頻率,身上更是早已沁出了一層冷汗。夜風吹起霜霧,便是一陣難以忍受的惡寒。
“哥,你怎麼…你……”
“什麼事耽擱了這麼久,我本來想著再過一刻你若還不來我就回大營了。”
溫召抓起我的手,不由分說拉著我往林子裡鑽,“幸好我一早佈置了下去,今夜各路守衛都岔開了你的院子。不過也算是歪打正著,這個時間城裡巡夜的官兵應該也漸漸鬆懈下來了,否則從西市到東市這麼遠的距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走起來也著實妨礙。”
“哥…姨母的酒樓在哪啊?”溫召的步子邁的極大,我踉踉蹌蹌的閃避著不時支在眼前的樹枝道,“那裡距離侯府很遠嗎,我一個人找不找得到啊?”
“刈州城內城方圓百里,蠡府在西市之末,桃銷樓在東市頭裡,其間距離自然不近。不過以你的腳程,相信不出一炷香也就到了。”溫召走在前頭腳下生風,頭也不回低聲道,“至於位置嘛…東市裡四道桃花街,那是整個刈州最繁華的所在,你一定找得見的。”
“東市,桃銷樓…”我聽著溫召語氣急促敷衍,心裡愈發沒底。“哥,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那怎麼成,我偷溜出大營這許久已是不妥,若再出府被人發現麻煩就大了!”溫召回頭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腳下步子卻不見絲毫減緩,“何況我的輕功與你相差甚遠,屆時被官兵發現,豈非害苦了你!”
“可是…哥,我現在——”
“——我們到了!”
溫召猛然停下步子,我倒吸一口冷氣,小腹隱隱傳來岔氣的陣痛。
抬眼望去,卻見前方已不見了枯樹,儼然是一小塊平整空曠的土地。這塊空地面積不大,似乎已是桃林盡頭。前方立著一座精緻古樸的假山,假山後身卻是侯府深紅色的高大圍牆。
“靈兒,你聽著,我們時間緊迫,你必須記住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
溫召回身抓住我的雙肩,語氣沉篤嚴肅道:“哥哥技藝不精,實在不能陪你一起上路。不過此刻夜深,料想城中的巡邏也不會太森嚴。你記住,你要去的地方是刈州城最大的酒樓,叫做桃銷樓。你要找的是咱們的姨母,她叫花絳棠。我已經給她遞過訊息你今夜回去,想來她自會派人接應。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全程路線,你仔細記好,出去之後向左過橋,進入外十三大道,往北直走便是環宮河,沿著環宮河向東一路直走,你就會看見一條寬十八丈的大街,那就是刈州最中心的主街,長寧街。穿過長寧街再往前就是東市了,你數著經過的路口數,數到第四條停下往南看,就可以看到咱們桃銷樓的前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