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紅衣女子要殺我是為了濁月!
刈州城東市桃銷樓
宛秋聽到西廂傳來異常響動的時候不過寅時三刻。
因著連日吃藥的緣故,她的精神已然大受折損。原本乍來桃銷樓就睡得不甚安穩,如今加之藥勁猶存,即便睏意再濃,也是依舊頭昏腦漲的難以成眠。
想著底下人終日辛勞,她也捨不得在這時辰叫醒丫頭服侍梳洗,於是便只好隨意披了件厚實的大氅,歪在貴妃榻上信手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此刻乍聞西廂房傳來隱隱窸窣嘈雜的響動,她不由心頭生疑——歸螢最是個打雷也驚不醒的睡美人,這個時辰自該仍在酣甜夢鄉,那這響動又是從何而來,別是哪個貪財好色的小廝瞧著少東家貌美,便要趁人不備行什麼不軌之事吧?
如此想著,宛秋便大著膽子,躡手躡腳往西首走去。卻見前頭一扇房門大敞開來,不是歸螢的臥房又是哪間?細細辯聽,果然是兩個男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她緊張的嚥了口口水,拔下髻上一支素色琉璃長簪握在手裡便緩步向門邊移去。
“——什麼人!”
心臟差點從喉間跳出來,宛秋驚叫著連連向後躍出數步,直退到通往樓下的樓梯口方才踩到裙角跌坐在地上。順著距離咽喉不過寸許的尖銳劍鋒向後看去——哪裡是什麼小廝,卻是兩個身形極像的蒙面黑衣男子正怒目注視著自己。兩雙眼睛一前一後瞪得如銅鈴一般,簡直如雙生子一般的相似。
“你們是誰——你們是尾教的人?”
“你都聽到了什麼?”
“我…我沒有……”
“別問了,鉞。不管她聽到什麼,”只聽後面的黑衣男子側首對前面用劍指著自己的男子沉聲道,“兩位旗主此刻危在旦夕,為免橫生枝節,還是儘快除掉她吧。”
宛秋驚懼的看見前面叫做鉞的男子微一躊躇,神色中膠著的猶豫便緩緩化作了凝結的冰冷。趁著這一瞬的遲疑,她猛的向後一倒,將緊緊握著琉璃簪的手伸向梯間。黑衣男子大驚,搶身便敏捷的將劍跟了上來。
“——做什麼!”
“你們別動!”宛秋一聲清喝,聲音裡仍是掩飾不住的恐懼。“你們若敢殺我,我便將這簪子順著梯口扔下去。屆時驚動了別人,你們想不生枝節也難了!”
“好個賊丫頭,你道我怕了你不成!”
“——住手!”
“斧…?”
一直躲在後面的那個名喚斧的黑衣男子突然搶身上前一把攔下鉞將欲刺出的劍,卻見他眉頭緊鎖,眼睛定定看著宛秋手中緊緊攥著的那隻簪子。心中思忖:琉璃堅脆易碎,從這五樓十數丈的高處落下必定聲響極大。不說樓下負責晨間清掃的小廝,便是前頭兩座樓只怕也要一併驚動。若是如此,那於房中兩位旗主的安養便當真不利了。
“你們的旗主可是患了什麼傷病,若是驚動了桃銷樓眾人只怕不利安養吧?”卻聽眼前這貌美少女仿若窺探到了自己的內心想法一般,聲音直如涓涓細流曼曼入耳。“但你們若能留我性命,大家彼此相安不說,我還可以叫我的大夫幫你們瞧上一瞧……”
“賊丫頭當真刁滑,”喚作鉞的黑衣男子叫罵道,“我們旗主武功蓋世,哪裡用得著你的大夫醫治——”
“——鉞!”斧聽著自己的兄長氣急愈發口無遮攔,連忙厲聲喝止,“還不住口!”
“你們兩個再這樣大喊大叫,便是我什麼都不做,一會兒也要有人上來檢視了。”宛秋提醒道,“只是你們的旗主到底是誰,為何要在我的朋友連歸螢的房中安養?歸螢又在何處,你們難道已經把她殺了嗎?”
只見兩個原本凶神惡煞的黑衣人乍聞此言,神色俱是一凜,彼此交換了個驚疑的表情。冷光一閃,卻是鉞將劍收回了劍鞘——
“你認得我們旗主?”
“什麼?”宛秋有些不可置信的遲疑,沒有理會一旁連連捅著鉞後背的斧,“你是說歸螢嗎,歸螢就是你們的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