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分說的,我被送上一架馬車,由著宮人驅使,連夜送到了刈州城外的別苑當中。
臨行前,饒是宮幬如何哭求,皇上也態度堅決,堅持要將我隔離。宮帷和宮幄添油加醋,連聲催促著宮人快些將我送走。倒是宮幡沒有讓我憂心,只呆呆立在眾人身後,死死的抑制住了臉上的擔憂之色。
“太子妃娘娘,這裡雖是皇家別苑,但已荒廢許久,並無宮人照料。您的侍女會被隔離在太子府中,所以這些日子便要委屈您自個照顧自個了。”送到了地方,那宮人掩著口鼻坐在馬車上遙遙向我喊道,“皇上的旨意,明日午間會有宮人為您送來湯藥飯食,每日僅此一趟,您便姑且委屈些吧!”
那宮人說完,便像躲避洪水猛獸一般,忙不迭駕著馬車回去了。我環視著這死寂空蕩別苑,這地方原是四間四合的房子,圍成的大院空曠寂靜,在這夜風中是那般的陰冷恐怖。我身上不由生起一片雞皮疙瘩,再度劇烈的咳了幾聲,小跑著回到房中生起一盆炭火。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患了疫症的……我又慌又怕,蜷起身子縮在床上,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張富人家小妾屍體慘白的面容。
難道是那個時候染上的?
身上的疹子再度傳來鑽心的癢,我咳得厲害,頭腦又暈又沉,幾乎已經沒有了下床的力氣。想喝口水,卻見這房中空空蕩蕩,哪裡還有案几茶杯呢。
我今夜若死在這裡,只怕也沒人會發現的吧。
如此想著,我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夢裡淨是厲鬼模樣的小妾,一臉的皰疹膿瘡,伸出慘白乾瘦的手對我窮追不捨……
“歸螢,連歸螢!”
我被陽光刺得緊閉著雙眼,似乎有人在搖晃著我的肩膀。我緩緩睜開眼睛,卻見一個模模糊糊的慘白麵孔正在面前凝視著自己。
“鬼啊!”
我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閉緊眼睛一通亂撲。那女人便尖叫起來,掙扎著向後躲去。
“歸螢別怕!是我啊!”
我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雙溫暖而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迎面便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呼吸。這味道如此熟悉,熟悉得令人心安。我緩緩睜開眼睛,看清眼前人的面目之後,淚水便瞬間流了下來。
“——段冥!”
段冥長舒了一口氣,笑著與身後的薩容交換了個安心眼神。
“到底是你們兩個的感情深,一叫就叫醒了。”薩容朝我白了一眼,“你再不醒,我就要被你打死了!”
我大笑起來,像這樣的開懷大笑,上一次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這一廂段冥與我從陵光山分別,總有半個多月了。如今乍然相見,自是十分歡欣。而薩容又是比段冥更有本事的人,一睜眼便在這孤立無援的別苑看見他們兩個,又叫我如何不喜出望外呢?
“段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啊!”
“按原本的路程,我今日原該到益陽探望甘來的。”段冥拉過我的手笑道,“可是昨晚上我的身上突然無緣無故發起了疹子,我料到可能是你在刈州遇上了麻煩,便快馬加鞭連夜趕了回來。回來之後回到桃銷樓,姬前輩告訴我她已帶你去過益陽,還有你在益陽決定入太子府一事,京中疫症一事,還有她飛巖旗探子探到太子妃被送到城外別苑的訊息,聽到訊息,我們便來找你了。”
“什麼姬前輩啊,好像我七老八十了似的。”薩容再度白了一眼,轉首向我道,“我本也知道你被送出宮來的訊息,只是以為又是你的什麼謀劃,便沒有輕舉妄動。若非段冥出疹,我也不會帶他來找你了。”
我下意識的擼起袖管望向自己的胳膊,卻驚訝的發現自己昨夜腕上那般眼中的皰疹已然消去大半,不過隱隱泛紅而已了。
“我們倆來找你之前,我替段冥看過了他身上的疹子。”薩容道,“這原不過是些尋常的蟾毒導致的,我熬瞭解毒的湯藥給他服下,立時便沒有那麼癢了。”
“蟾毒…?”我心中疑竇叢生,“聽你這麼一說,我昨夜的眩暈和咳嗽,今早也好了許多。那這麼說,我並非患了疫症嗎?”
“開什麼玩笑,你是習武之人,體內真氣充盈,尋常的病毒邪祟又怎能入你的體?”薩容笑道,“這疫症雖然厲害,發起病來卻也有個過程。像你這般傍晚驟然發病,身上生疹的,必然是誤食了什麼東西才是。只有你說的眩暈,咳嗽……”
“這些症候我昨晚卻並沒覺出。”段冥搖了搖頭,“你我雖為互融之身,卻唯有血脈相連。你若真的得了疫症,我不會只有出疹子這一種症狀的。”
“照你這麼說,歸螢便是吃壞了什麼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