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
身後的蒹葭一聲驚懼的呵斥,忙跑到大門邊,確認無人聽見,才將門關上重新跑回到我身邊。
“你平白說這種話,不是給姑娘招罪嗎!”
“這不是沒外人嗎…”關雎自悔失言,悻悻的瞥著窗外,嘴上仍自倔強道:“昨晚你明明也說想不明白的……”
“我們下人的私話,豈能汙了姑娘清聽!”
“——沒關係,也難為你們為我著想。”我笑著撫了撫蒹葭白玉般的手背,“帷幄二子覬覦儲位已久,這麼多年還沒能得手,是因為宮幬還有皇上的寵信在。加之蠡侯一眾老臣擁護,宮幬的太子之位,接著幾年應當還坐得穩。”
“可是姑娘,有些事情您也不得不考慮啊。”蒹葭也忍不住,插嘴道,“皇上年紀大了,侯爺又是個仁弱的性子,太子想依靠這兩位又能依靠幾年呢?再說南漠,他們近年屢屢在邊境尋釁生事,而這些動亂一直都是寰親王的兵部出力平息。我朝是戰馬上得天下,最重軍功。三皇子如此功高,您不得不替太子擔心啊!”
我看著蒹葭急得微微有些發紅的面頰,心中暗驚——這丫頭平日不聲不響,卻事事藏在心裡不說,著實是個有成算的。
“蒹葭,你能為我思慮到這般,我感謝你。”我對眼前誠摯的少女笑得篤定安閒,“不過正如關雎所言,我嫁入太子府並非有心依附,不過另有所圖,別無他法罷了。皇上百年之後,儲位若真有變易,屆時我也會保全自己和你們兩個,不受宮幬牽連的。”
聽我此言,關雎便頓時笑靨如花,蒹葭卻只是定定望著我,沉默不語而已。
“姑娘對我們說這些…”良久,蒹葭才徐徐開口,聲音如璞玉般質樸沉靜,“便不怕我們是太子的人,轉頭就向殿下告密嗎?”
“蒹葭,你這是從何說起——”
“——我既然說了,自然相信你們。”我望著有些著急的關雎,淡淡一笑,“別說你們不是那奸險之輩,便說宮幬,也不會有這般縝密心思,在我身邊安插耳目。我在這太子府舉目無親,若再對你們心懷戒備,就實在活得太累了。”
自此,關雎蒹葭便愈發對我忠心不二。二人一文一武,一靜一動,著實為我在太子府中的生活添了一筆色彩。
轉眼已到大年三十,宮幬果然一大早便穿戴齊整離府入了宮。府中各人領了差事忙得不亦樂乎,我尋到時機,打點了侍衛,便讓關雎親自出府,往桃銷樓送了一封給花姨的平安信。還特地囑咐,叫她必得親自交到花姨手上。
“姑娘別憂心了,快喝盞山楂茶吧。今日太子殿下須得入宮和皇上吃年夜飯,還囑咐府裡獨獨給您備了一桌,您若不多用些,太子回來知道了又要生事了。”
“除夕團圓夜,我本以為宮幬會拉著我同他一起入宮,我不願去,連尚未大婚名分不正的推辭都想好了。”我接過茶盞擱在案上,繼而冷笑一聲道,“誰料到他竟提都沒提,一早便獨自入宮去了。”
“姑娘沒有家世,陛下默許您為這太子府的正妃,那是因著殿下早些年多番同陛下鬧過的緣故。殿下知道陛下不會喜歡您,他又是個最好面子不過的人。此番不帶您去…”
蒹葭說著便有些尷尬,只得撐起一副笑臉繼續道,“無論怎麼,倒也合了姑娘的心意,不是嗎?”
“哼,我原以為他對看重我。此番看來,我倒也不必對他有愧意了。”
蒹葭苦笑,見我雖並未因宮幬之事神傷,卻仍自怔怔把著茶盞,便心中明白,貼心道:“姑娘放心吧,奴婢自幼與關雎一同長大,知道她人雖粗了些,辦事卻是極利落的。何況太子府距裡四道不過兩條主街,相信她很快便會回來向您交代的。”
蒹葭的話令我寬慰不少,可我卻仍有其他憂心——
宮幄,那一日我與他幾乎完全撕破臉面,幸得巧遇宮幡,經他一番胡攪蠻纏,打破了宮幄給我精心織就的天羅地網。
然而宮幄那一日的神情我始終深深記著。他的目光是那樣怨毒,若他心懷不甘,意欲報復,派人盯上出府的關雎,屆時我與桃銷樓的關係暴露,卻又當如何呢……
“——娘娘,府門看守求見!”
院門口侍衛的高呼聲擾亂了我沉沉的思緒。蒹葭應了一聲“進來”,果見一個穿戴體面的小子躬身而入,在我面前跪了下去。
“稟太子妃娘娘,西市蠡府侯爺求見。”
我的心遽然緊緊一縮,隨之通身都似乎失盡了氣力。
侯爺…他到底還是知道了嗎?
見我默然,蒹葭便問道:“侯爺?他老人家此時不是應該在宮裡雖百官參拜皇上一眾嬪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