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不詳的感覺,緊緊地攥住了姚黑兒的心。她忽然醒悟過來,這泥濘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佈滿了許多雜亂的馬蹄印,很明顯,這並不是自己這匹馬的蹄印。因為這些馬蹄印,是朝著村外的方向去的。且自己只有這一匹馬,不可能踩出這麼多蹄印。
村子裡,只有自己家裡有馬,單家有一頭牛,別人家再沒有了。
這些馬蹄印,是從哪裡來的?難道有什麼人來了村裡?自己進村的一路上,並沒有看到一個人影,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
不容姚黑兒多想,她已來到了自己家門口。姚家的狀況,同樣讓姚黑兒頓時眼前一黑,在家家關門閉戶的單家村,只有姚家的院門洞開,門口亂七八糟地丟著些被撕破的衣服,砸爛的箱子,連根拔起的花草、蔬菜,那口原本應該在灶臺上的鐵鍋,此時也躺在門口的泥地裡,中間爛了一個刺目的黑洞。
姚黑兒的心瘋狂地跳了起來,她的身子,也不由得哆嗦起來,上下牙齒也不聽使喚地互相敲擊著,她沒有勇氣像往常一樣,高聲呼喚家人出來拿東西,她跳下馬車,瘋了一樣地衝了進去。
房內空無一人,空無一人,空……
頭內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片金星直冒,耳中嗡嗡作響,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
空無一人的房內,一片狼藉,床倒了,炕塌了,桌子爛了,椅子散架了,幾本書被撕成了碎片,一個硯臺碎在地上,濺了一地墨汁,猙獰得像齜牙咧嘴的惡魔。
姚黑兒順手扶住了門框,才沒有倒下去。
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在姚黑兒的身後響起。
姚黑兒緩緩轉過身,是單葫蘆那張憨厚的臉,此時這張臉上,寫滿了驚恐。
“黑……黑兄弟……”木訥的漢子猶猶豫豫地開了口:“黑兄弟,翠菱妹子和三個孩子,都在我家裡,我聽見馬車聲,趕緊過來的……”
三個孩子沒事,翠菱沒事,太好了!母親和嫂子呢?短暫的僥倖過後,姚黑兒心中又是一驚,她向單葫蘆投過來詢問的目光。
單葫蘆避開了她焦灼的眼神,低著頭道:“你也來我家裡……就什麼都清楚了……”
姚黑兒鬆開了門框,跌跌撞撞地走出來,單葫蘆趕忙伸手扶住她。
單家,三個孩子齊刷刷地躺在單老太的炕上,額頭上搭著一塊蘸了涼水的巾帕。張二姐不時地將舊巾帕取下來,再換上一塊新浸了涼水的巾帕。
由於昨天晚上的驚嚇,再加上淋雨,三個孩子都發了熱。
單老太將同樣受了驚嚇,說不出來話的鐵柱,緊緊抱在懷裡,不時摸摸他的額頭,生恐他也發了熱。
鍾翠菱的衣衫上,濺滿了泥水,她哆嗦著身子,坐在炕頭的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走進門來的單葫蘆和姚黑兒,囁嚅著輕輕叫了一聲:“姐姐。”
姚黑兒一下子撲了過來,抓住翠菱的胳膊,瘋狂地問道:“翠菱,究竟怎麼了?我娘和嫂子呢?”
鍾翠菱眼中又掉下淚來,想說卻又不知道怎麼說,哆嗦了半天,才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猶猶豫豫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
姚黑兒一把搶了過來,發現這竟然是一張大理寺的公文:查犯官姚典家眷文氏、柳氏,原被賣身為奴,竟私自逃逸,著捉拿歸案。刁民姚黑兒,膽大妄為,私藏逃奴。本應同罪,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故只將姚黑兒逐出安順府界,不得在京城五百里範圍內居住。即日起十日內,搬離所在居所。若有違背,與文氏、柳氏,一同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