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0章 寧教聖上負我

不覺又是一年春光明媚。

秦豹的兒子秦傲,在家中閒著無事,看到窗外院中楊柳青青,茶煙輕颺,新鶯百囀,燕尾翻風,不覺就動了春遊之意。遂往上房稟明父親,帶了幾個家人,騎了馬,往郊外而來。

寒城的西郊,有一座九蓮山,接連九座氣勢雄偉的山頭,皆像一朵朵盛開的碩大石蓮。山下又有一眼深泉,就叫九蓮泉,泉內碧波盪漾,微浪如篆。每年春天,便有絡繹不絕的遊人,到這裡賞玩踏青。

秦傲帶著家人,出了城門,見遊人如織,紅男綠女,又見路邊千花發蕊,萬草生芽,紅杏飄香,薔薇吐豔,心中越發暢快,口中打了個呼哨,拋下家人,縱馬往前飛奔。

忽見對面幾輛馬車駛來,忙要勒馬時,已來不及了,秦傲的馬和對面馬車撞到了一起,撞得對面的馬“咴——”一聲嘶鳴,前蹄騰空,拉著的車輛就直往後傾,頓時聽得車內一聲驚叫,依稀是個女人的聲音。

秦傲知道錯在自己,忙要抱拳道歉之時,只見對面馬車後已跑過來幾個奴僕,指著秦傲的鼻子,破口大罵:“哪裡來的野人?膽敢衝撞了我們夫人的車輛!我看你是不許想活了!”

秦傲本就是打小嬌生慣養的少爺脾氣,哪裡被人這樣罵過?且又遺傳了父親的暴脾氣,登時就揚起手中的馬鞭,對著領頭的奴僕“嗖——”地一鞭子抽了過去,罵道:“你沒看到大爺我並不是故意的?本要賠不是的,看你這幅嘴臉,就是欠抽的樣,等我先教訓了你,再給車內的人道歉不遲!”

領頭的奴僕被抽了一鞭子,怎肯善罷甘休?立刻招呼其他人:“你們都是死人不成?看著我被人打!都給我上!”

立刻就有七八個僕人將秦傲團團圍住。秦傲從小就被父親指導武藝,哪裡將這幾個人放在眼裡?左旋右抽,噼裡啪啦,不一時就將這七八個人打的不敢上前。

那輛馬車也已穩當下來了,只聽車內一個女子的聲音,厲聲呵斥道:“你們幾個沒用的蠢材!別丟人現眼的了!記清楚他的臉,回頭讓老爺找他算賬!”

其中一個奴僕衝著車內高聲喊道:“夫人,我想起來了,這人是秦將軍的兒子!”

車內傳出一陣冷笑:“既知道是誰,就別磨蹭了,趕緊回去!”

一陣車輪滾滾,捲起濃濃煙塵,轉眼之間,那輛車和奴僕們,便都消失了。

秦家的幾個家人也趕過來了,其中一個有些驚慌地道:“公子,這大概是陳司馬伕人的車子,這下咱們只怕惹麻煩了!”

秦傲也吃了一驚,卻故作鎮定地道:“怕什麼?我又不是故意撞他們的,只不過打了幾個奴僕,那個姓陳的是司馬,我爹也是大將軍,誰還怕誰不成?”話雖這樣說,秦傲卻頓時沒有興致,只得帶了幾個家人,又返回城中去了。

半月之後,秦豹被拿進天牢。

罪名是在對荊國作戰期間,數次貽誤戰機,得勝在即,卻班師回營,有裡通荊國的嫌疑。

秦家被抄,秦家的家眷全部被流放到蠻荒之地。

在發配秦家人的時候,秦傲離奇地失蹤了。任憑負責督查此事的官員,將秦家人打了個死去活來,也沒有追查出來秦傲的下落。

朝廷中發下了海捕文書,到處張貼秦傲的影像,卻毫無任何發現。

秦豹被抓,劉通嚇出了一身冷汗。在林莊的提醒下,他慌忙備了兩份厚禮,一份送到了陳司馬府中,一份送到了當時在他的軍營中督戰的參軍曾蓋家裡。

果不其然,秦豹被抓後沒多久,就有人上述彈劾劉通,說他也在軍中貽誤戰機。司馬陳大人和參軍曾蓋,據理力爭,說絕無此事。有了陳大人的支援,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當秦豹被斬的訊息傳到濟延城,李遂跌坐在書房內鋪著虎皮的大交椅中,半天沒有說話。

又是秋天了,北部邊關的風向來猛烈,這一天更是颳得天昏地暗,飛沙走石。院中不斷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音,大約是盆架上的花盆,被颶風吹到了地上。

李簧焦躁不安地在房內來回踱步,不時又偷看一下父親的臉色;唐繼手中的鵝毛扇,搖得比往常快了許多。

雖然剛到酉時,天色已完全昏暗了下來,給房內三個人的臉上,更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良久,耐不住性子的李簧,在父親面前停下來腳步,低沉地道:“爹!依我說,早晚要輪到咱們頭上,咱們不如趁著現在手裡還有兵權,反了吧!”

李遂身子一顫,板著臉呵斥道:“你胡說什麼?!我家受先帝隆恩,豈能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

李簧冷冷一笑,道:“爹,先帝是先帝,今上是今上。你老人家看看,如今的許國都成了什麼樣子了?這些年,爹命兒子年年往京城,去給那個什麼陳大人送壽禮,沿途的景象,一年比一年荒涼,逃難的百姓衣衫襤褸,面有菜色,餓死在途中的,更是不可勝數。朝中卻日日歌舞昇平,窮奢極欲。再由著昏君這樣折騰,不僅僅咱們將落得那幾位大將軍的下場,百姓的日子也只會越來越苦!”

李遂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唐繼又使勁搖了幾下鵝毛扇,緩緩地道:“少將軍不要著急,這幾年朝廷中給咱們的軍用物資,越來越少了,大部分時候,都是靠著將軍帶領兵士,開荒種地,甚至和胡國交易一些貨物,才能勉強維持。咱們若是舉起義兵,這軍餉從哪裡來?糧草從哪裡來?再一個,朝廷中至少有百萬人馬,咱們這濟延城,才二十萬人馬,能不能是朝廷的對手?”

李簧道:“雖說朝廷有百萬人馬,但都分散在各邊關,咱們只要將最近的五六個城池奪了,立刻就能增加不少兵馬,各州縣都有備用糧庫,糧草也可以得到補充,慢慢往南推進,也總比坐以待斃的好!且如今朝中真正帶兵打過仗的將軍,大都被昏君殺了,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擋得住咱們!爹——”

李遂閉上雙目,悲涼地吐出一句話:“寧教聖上負我,我不負聖上!”

一行清淚,沿著老將軍滿是皺紋的臉頰,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