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鼓,太監們來服侍李晟起床上朝的時候,才發現李晟病了,臉色潮紅,渾身滾燙。眾人大吃一驚,慌忙一邊遣了幾個人去傳太醫,一邊遣了幾個人,分頭去回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
以申太醫為首的數位太醫,趕忙來到李晟的寢宮,輪流給李晟請了脈,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道“啟奏太皇太后、皇太后,陛下乃是鬱結於心,又兼昨夜吹了風,故而有些不好,須好好調養數日,便可大安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對視一眼,不由得齊聲長嘆一聲,命太醫們去開方子拿藥。
然而,接連吃了十幾日的藥,李晟的病不僅不見好,反而越來越重。
太皇太后慌了,不免將幾位太醫召了過來,狠狠罵了一頓,命他們再斟酌了好的方子,務必儘快將皇上的病治好。朝內的事務,只得暫時命定王李昃和大司馬寇越代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回到宮中,一番商議後,又命人傳了姚國夫人進宮,和她說道“姚國夫人,眼下陛下病重,宮中也著實有些死氣沉沉,因而哀家和太后商議了,一心要用喜氣壓一壓。定王和你的三姑娘姚玖,本就是定了年前成親的,不如提前數日,你道如何?”
姚黑兒忙起身賠笑道“太皇太后的旨意,臣婦豈敢不從?這數月的時間,臣婦也沒閒著,早就給玖兒備好了嫁妝,太皇太后說定在哪一天,就是哪一天。”
太皇太后點點頭,便命人傳了欽天監的人來,選了十月十六的日子,與定王和姚玖成婚。
李晟聽了這件事,心內也分外歡喜,精神似乎也好了些。到了十月十六這一日,便掙扎著起來,親自往定王府中賀喜,吃了兩杯酒,又覺支撐不住,便轉回宮中。
且說姚黑兒,看見李晟的臉色,心中暗叫不好。未能等到宴席結束,便找個理由,匆匆告辭,往景仙茅家中來。
景仙茅家門口,數月前修建了幾間門面,掛了個牌子,每日接診看不起病的窮人。
此時,景仙茅正在藥店裡,替病人診脈。下人將姚黑兒接入內堂,便走來回景仙茅。
景仙茅一邊寫著方子,一邊看著門外一大長串排隊的病人,皺眉道“她又來做什麼?我這裡正忙著呢,只怕要等到晚上了。”
下人尷尬地笑了笑,低聲道“姚國夫人是有身份的人,又是主人的義姐,難不成讓她乾等著?”
景仙茅已將方子交給了抓藥的夥計,又在桌前坐了下來,示意下一位病人伸出手腕來,一邊把脈,一邊淡淡地道“讓她等一下又有何妨?她不是也一心支援我開設義診的麼?”
下人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得走回來,賠笑道“夫人,只因藥鋪裡病人太多,我家主人走不開,勞煩夫人略等一等,主人稍後就來。”
姚黑兒心內明白,點點頭,笑道“無妨!你們只管去忙,我記得你們後園子裡甚是清幽,就在那裡走一走。”
下人忙笑道“夫人,往常那裡倒是清幽,只是如今已是動機,花草都凋零了,甚是寒冷,夫人還是在房裡坐著的好,免得著了涼。”
姚黑兒也不堅持,便在書桌前坐了下來,順手拿起一本書,自顧自看了起來。
暮色漸漸侵襲過來,書上的字跡已看不清楚了。下人拿著燈走了進來,又賠笑道“夫人,我家主人馬上就來。”
景仙茅的房內,遠遠比不上姚府的房內暖和,連個最小的暖爐都沒有。坐了這半日冷板凳,饒是姚黑兒早有準備,也已經凍得有些手腳冰涼。她忍不住站起身,又將身上的紫貂鶴氅裹了裹,在房內來回走了幾圈。
“我這裡甚是清苦,讓夫人受委屈了!”從姚黑兒的身後,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景仙茅已不知在什麼時候進了屋。
姚黑兒忙轉過身笑道“這有什麼?妹妹不知道,我早些年的冬天,在冰天雪地裡,還在太平車上睡過覺呢。”
燈光下的景仙茅,臉上顯出驚奇的表情。
姚黑兒繼續道“那些年,翠菱在家裡幫我照顧孩子,我一個人穿著男人的衣服,到處奔波賺錢,只為了養家餬口。你以為我只會享福?只會用心機?”
景仙茅沒有接姚黑兒的話,反問道“夫人這次大駕光臨,又為了何事呢?”
“這個……”姚黑兒停頓了一下,道“我哪一次來,不是求妹妹幫忙?這一次自然也是這樣。”
景仙茅坐了下來,冷冷地道“有什麼事就說吧,幫不幫的了,我可說不準。天也黑了,我家中的飯菜粗糙,只恐夫人吃不下。”
姚黑兒尷尬地笑了笑,道“既是妹妹如此直接,我也不好繞圈子的。今日玖兒新婚,原是寫了帖子請妹妹去赴宴的,妹妹也沒回信。妹妹不給我面子,這也沒什麼。只是今兒在宴席上見到皇上,臉色越發不好了,我心中著實擔憂,故而想請妹妹進宮,替皇上診診脈。”
“哦?”景仙茅笑了笑“夫人難道忘了?我只會診治女科?若是讓我進宮,夫人如何在太皇太后跟前,收回舊話呢?”
姚黑兒沉默了,這一次,她還真是沒想到這一層,猶豫了一下,她道“這可是沒法子了,宮中那些太醫,已為陛下診治了這一個多月的病,卻毫無任何效驗,若是陛下有個好歹,這大穆國可如何是好?百姓們剛剛穩定下來,能安居樂業了。這些日子,到我那個粥廠的人,已越發少了。妹妹,我的粥廠,救了少說也有數百人命,妹妹這裡的藥鋪,也有我每個月送來的銀子。這麼多善事,真的就抵不過我害死的那一個賢妃嗎?她又為國為民,做過哪些善事呢?你如何就不肯放下對我的成見呢?”
房內再一次陷入了寂靜之中。
景仙茅低了半日頭,嘆道“我果然是不好出面的,且也不願再參與到那些事中去,只想過幾天清淨日子。這樣吧,不如你去求一求我師父,她比我的醫術更高超,也許她有好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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