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皇宮,樞密院。
宋九重御駕親征揚州,東京留守的大任卻盡託吳延祚。
三辭三不允,吳延祚只好勉為其難。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就是個幌子,自己的副手,大內都點檢宋炅才是真正的留守。
宋炅在啃火燒,吳廷祚在喝茶。
“這宮中御廚,依某看來,都該發配去充軍,竟然敢用這硬板之物進奉母后,唉,母后還以為喜,呃,太硬了,呃……”
吳延祚嘴角扯出一絲冷笑,當年先帝日理萬機,常有正膳不食,只用烤饢火燒,以為方便,右手執筆,左手吃食,卻常忘了左右,時有將毛筆塞進嘴裡的舉動,那才是明君之相。
你母親一輩子勤儉持家,蜜餞長白毛了也捨不得丟,所存的積蓄,卻都讓你給可勁的花了,年紀青青的,卻還挑三撿四,欺軟怕硬,吳某恥於為伍。
大郎隨曹彬一起舉義的訊息,朝廷與他皆已知曉,他也寫奏疏請罪,朝廷自然寬言勸慰,說什麼父是父,子是子,這些都是虛應故事。就好比滿朝文武誰也不選,硬把留守大印交到自己手裡一樣,不管自己情願不情願,都得充門神。
宋炅的親衛從外面進來,俯身與宋炅耳語了一句,宋炅哈了一聲,將手中大半個火燒棄在桌上,冷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這政事堂何時成了菜園子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吳延祚笑道:“不知又是哪位相公病了?”
“哼,還有誰,還不是魏黑子,人家魏徵是臉黑心不黑,他倒好,連心都是黑的。”
吳延祚便不言語了,政事堂三相,不滿忿恨之意,常溢於言表,三天兩頭病倒更是常態,也真的難為他們了。
“唉,官家真是仁德之君吶,備馬,某得去看看他老人家。”
仁德麼,呵!
政事堂中,範質與王溥相對而坐,卻是默然無言。
良久,王溥才澀聲道:“道濟這一步,邁的有些大了,聯絡朝臣,事卻不密,這哪是成事之法,分明惹禍之行吶。”
“步子大不大,都是步子,只可惜他所託非人。”
“你是說向星明?”
“哀莫大於心死,他連大郎婚事都不管了,還會管其它閒事麼,天天混跡花叢,饒是鐵血將軍,也成繞指柔了。至於道濟之悲,非在外力,而是父子異心,如何能成事……”
“啊?!這……這……”
範質苦笑道:“正義公道終不敵榮華富貴,罷了,老夫自感時日不多,只能去九泉再向先帝請罪了,你,也忍忍吧。”
“……”
王溥想起前不久王彥升深夜闖進家中,囂張討酒喝的事情,忍不住謂然長嘆。
百無一用是書生。
武夫當國,你是宰執又如何。
卻被一介軍漢持劍逼凌……
奇恥大辱!
“惟珍可給你來信了?”
王溥搖了搖頭,見範質一臉的落寂,便問道:“怎麼,你也沒收到他的信麼?”
“半年了,只清明時節收到那一封咆嘯怒吼,自此再無隻言片語,我們……令他失望了。”
範質所謂的失望,王溥心知肚明,一念之私,鑄成了大錯,可世上哪有後悔藥可以吃。
但總是在內疚後悔中度日,終不是個事,王溥想了想,索性把這膿瘡給挑破了:“聽說王成象如今總攬西川民政,不僅勸農興桑,挖修水利,還在蜀、眉等州開闢所謂的經濟開發區,忙的腳不沾地,竟然再未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