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遲願驚愕地看著從束縛陣中緩步走出來的黎夏,“你怎麼出來的?”
“我早就猜到他要在最後搞點么蛾子,所以做了點手腳。不過我還是低估他了。我以為他只是有難言之隱,沒想到他隱藏了這麼多事情。”黎夏很少有這般銳利的眼神,而這眼神此時正直勾勾盯著剩下三位劍友,“把劍靈都召喚過來,要不然顧淵必死無疑。”
三人連遲疑都未曾有,召喚過劍靈出了獻祭陣,將三把靈劍並戒指遞給黎夏。
那邊顧淵正不知用了個什麼陣法,青色光芒如同羅網一般密不透風,對著“祝門主”兜頭壓下。長髯飄飄的中年男子終於被壓碎了偽裝,白光一閃,一張陰騭而刻薄的臉就顯露出來了。一同他現了原形的還有趙子松和姜秋,瀟灑俊秀的青年在青光的逼迫之下,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光看眉目,竟然和“祝門主”有幾分相似。
遲願愣了片刻,腦海中似乎有什麼記憶被喚醒,幾乎是失聲叫了出來:“黑鷹!”
“誰?”黎夏壓低了聲音問她。
“黑風崖除去黑龍黑虎和黑麵的第四大長老,我只在父親那裡見過畫像。也有人傳說他是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副崖主。”遲願提高了聲音,“怪不得——原來是躲進青門裡面去了。”
就在此時,翻滾咆哮的青靈終於體力不支,護體青氣乍然黯淡,竟是叫魔刀震出一道血痕。顧淵深受反噬,唇間鮮血緩緩溢位。他毫不在乎的伸手抹了一把,就這血痕又掐了個血諱陣。
來不及了。血陣尚未成,青靈便被魔刀的戾氣硬生生洞穿一個窟窿。游龍吃痛微微一瑟縮,那魔刀便在白尋催動下撞破了第二層血陣,對著顧淵的後背呼嘯而來!
顧淵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
還是不行嗎。
十一年殫精竭慮,十一年夙興夜寐,十一年虎口餘生。
哪怕他以元神為抵押,以性命為賭注,舍一身修為,破來世輪迴,也無法親手刃了這個滅他滿門的仇人嗎。
那他這一生,究竟有何意義?
他高估了自己。無論幾千年幾萬年,過後歷史留給他的,估計除了“不自量力”之外不會有別的說辭——拿捏熟練了五分之一的聖劍,盜用好友的兵器,便去跟魔刀硬碰硬——突然之間他都覺得有些可笑。
魔刀在背後,敵人在眼前。本應是最痛苦的抉擇,他卻只用了一秒鐘。
長安劍起,顧淵身後空門大開。他跟隨著手裡的聖劍爆炸一般釋放出的劍氣,整個人如同一腔孤勇的刺客,秉著孤注一擲的信念和萬劫不復的慘然,以身為劍刺向了黑鷹。
白尋突然眯了眼,唇角微微一挑。已經逼近顧淵身後的魔刀刀勢陡轉,竟是和長安劍統一了拼殺方向,帶著滾滾黑氣的一刀封死了黑鷹的所有退路!
失了劍靈的青澤劍在這一刺中落入泥土,失去光華的劍身倒映出了一片血霧。那一代禍害終於力量不支。劍光與黑霧交織錯雜,一片混亂之中,長安端端正正刺進了黑鷹的胸膛。
顧淵闔上了眼。
然而他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出現,青戒突然不受控制的瘋狂掙扎起來,最終逃出他的掌心,一路向他身後飛去。顧淵在驚愕之中猛地回了頭,正好看見了最驚心動魄的一剎那。
金色的麒麟引頭,身後跟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秉著萬鈞之勢躍進了獻祭法陣留下的連環鎖之中,橫空“錚稜”一聲,插在黑鷹胸口的長安陡然回還。黎夏一躍接過長劍,緗戒觸碰到長安的一瞬間,萬丈金光橫亙寰宇。
這才是真正的聖劍!
黎夏在顧淵震驚的目光之中毫不客氣的一把扯住他的前襟,用一個一點也不溫柔的姿勢將他硬生生塞回了血諱殘址中。聖劍在他的口訣之下飛向了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的白尋,黑風崖主幾乎是有些狼狽的略一後退,召喚魔刀抵了上去。
絕世神兵半空相接,氣浪如同一把把飛劍,呈放射狀向四周飛射而出。黎夏齧破食指,學著顧淵的模樣在空中劃了巨大的符咒,順著那之前的殘址將兩人嚴密護住。剩下三人掌心相對結成一個草草的靈陣,抵著顧淵的束縛陣運功抵擋。
顧淵還沒回過神來:“你……你怎麼會……”
“閉嘴!”黎夏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依舊騰出嘴來罵他,“你等死吧,易安兄從來最恨你這種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混賬,你這次絕對完蛋了!”
他咆哮的很兇,心裡卻一陣一陣的發虛。
當然,白尋很有可能就是在騙他,所謂的“故事”也不過是這傢伙為了順理成章得到聖劍的一個藉口。但是種種跡象之下他確實疑心了。因為他發現,無論是溱溱還是白尋,對於天劍的瞭解都比他全面得多。
這件事若是傳出去,簡直就是傳世的笑柄。在陣前敵對的關鍵時刻,他居然開始懷疑自家祖上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偷天換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