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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歷下城中起風雷 第一章 老生常談

元月初二,新嫁閨女,歸事父母,大江南北相差無幾。

襄州歷下城,方圓百里也是數得著名號的楊纏貫,雞鳴三聲便把家裡上到正房姨太太下到雜役丫鬟老媽子,統統喊起來,把年前就張羅到極致似乎都快翻新的楊府大宅裡裡外外的又檢查了一遍。

明面上是為了迎接自己剛剛嫁出去的女兒回孃家,其實說到底,不過是要把自己這個面子在女婿跟前做足了。

這位女婿,可是現任武當掌門張九鼎座下外門大弟子韓頂天的長子,韓鯤鵬。

怎麼說也是大周名門正派武當山裡的人,面子是一定要給的。

不只是給女婿面子,也算是給自己賺個面子。

要知道,偌大天下,如他們經商的這般下九流,能攀上武當這個高枝,著實也是值得炫耀一番的。

去年女兒出嫁,這個把面子極為看重的富家翁,送閨女出閣時可是真真鋪就十里紅妝,從自家大宅一直綿延到城外,那一路的紅綢彩紙,那一日不見消停的鑼鼓,可是讓整座歷下城都跟著喜慶了一番。

時值晌午,日上三竿,早被一些家丁打扮的人打掃乾淨的城外主道,路邊站著排楊家下人,還聚著些好事的看官,排場搞得確實大了些。

早有好事人打聽清楚,一圈人聽得是韓鯤鵬,這滿臉的驚訝與豔羨倒是讓歷下城近兩丈高的城門下,一臉得意的楊纏貫臉上佈滿了跟硃紅城門一樣的顏色。

“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沒到?”刻意穿著一身錦襖長袍的楊纏貫本來容光煥發的臉經過大半個時辰的等待變得有些不耐,正月裡的天都讓他額頭上滲出了一絲虛汗。

管家楊富弓著腰小心翼翼道:“昨日傳來的信說是今天上午辰正時分定會到達,這…”雖說大過年的說這種話不吉利,楊富還是很委婉的換了種說辭,續道,“是不是路上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楊纏貫掏出江南產的綢絲手帕擦擦額頭,剛要說話,卻見目光所及處一匹快馬呼嘯駛來,不及盞茶時間便到近前。

馬上漢子“籲”一聲翻身下馬,躬身拜下,開口道:“稟老爺,小姐的馬車已到二十里外,看行程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到。”

楊纏貫心裡稍松,那臃腫的身子於城門下來回踱著,算是緩解一下心中焦急。

時至巳正,年前下的大雪在正午的日頭照耀下顯得更加刺眼,千呼萬喚的馬車終於到達城門口,楊纏貫終是平緩一下煩躁心緒,盡力睜著不大的眼睛,擺出泰山應有的派頭。

雖是自家身份不及女婿家,可這輩分架子還是要有的。

中間一架馬車門簾撩開,當先下來一位白衣男子,眉清目秀風度翩翩,手中兩顆應是燕地楓山頂上那棵百年核桃樹產的官帽勻速轉著圈圈,這瀟灑派頭倒真有個絕世佳公子的味道,引得城門口路過的一些個閨秀小娘頻頻側目。

白衣男子自是韓鯤鵬,下得馬車很自然的一抬手,又見車內出來一女子,身著紅襖肩披絨衫,伸手搭上韓鯤鵬手腕,巧笑倩兮的下來馬車。

“小子鯤鵬見過岳父大人。”

人未到,韓鯤鵬已隔老遠納頭便拜,身後楊纏貫的女兒三寸金蓮緊走幾步也納了個萬福。

楊纏貫長身受了一拜,派頭十足。待得女兒女婿收禮,遂上前一手牽住一個,呵呵笑道:“這一路舟車勞頓著實辛苦,快快隨父親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小婿來看望岳父,就算再遠也不覺勞累。”韓鯤鵬語氣委婉,把楊纏貫的面子給的足足的。

這邊翁婿情深,卻未注意後面馬車又下來一個年輕後生,一襲藏青色亞麻衫,招人注意的是腰間那條像是蹀躞,歪歪扭扭的系在腰間,彆著一把價格不菲的象牙白扇,當真是不倫不類。

“老頭兒,你們歷下城有沒有女人窩子?”吊兒郎當的年輕後生扶著腰間那根與一身行頭毫不相符的昂貴蹀躞,開口便毫無規矩禮數,瞧他視線所及,問的正是楊纏貫。

楊纏貫很是不悅,在這種關頭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說這麼句話就無端端的壞了氣氛。可轉身循聲看去,即是瞭然,假裝沒聽見,只是乾笑。

因為這個不長眼的東西,可是韓鯤鵬的弟弟,武當掌門張九鼎最疼愛的徒孫,剛一出生便被贊為“外門之幸”的韓家二子,韓有魚。

去年嫁女,這小子湊熱鬧跟在迎親的隊伍裡,走半路不知道去了哪裡,整個隊伍親也不迎了,足足找了他一個多時辰,才在就近一家勾欄院子裡找見。耽誤了接親時辰不說,韓有魚到頭來還倒打一耙,怨他們打擾了自己的好事。

就這,韓頂天也只是不鹹不淡的說了兩句“以後注意”之類的話,便翻篇過去了。

楊纏貫可真不想跟這種人犯話。

“有魚,不得無禮。”韓鯤鵬這句話有斥責的意思,但在周圍人看來更像是護犢子。

一副酒色過度病態的模樣,韓有魚晃悠悠越過韓鯤鵬,對這個哥哥並沒有理會的意思。嘴角噙著一絲頗有意思的笑,惺忪著睡眼碰上楊纏貫不自在的目光,開口道:“問你呢,說話啊!”

擠眉弄眼,頗多含義。

楊纏貫似乎下不來這個臺階了。

“岳父,舍弟就這德行,您別在意。”韓鯤鵬說著話,上前拉住韓有魚,稍稍往後一拽,便讓楊纏貫從有些喘不過氣的那股子氣場裡脫出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