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軒心裡已經斷了林興甫的前途,但還是有些心寒。
他之前野心勃勃,機關算盡,千辛萬苦才坐上那把龍椅,卻沒想到,首先被困住的,就是他自己。
連他一再強調過的事情,都要打個折。
呵呵。
趙明軒微仰起頭,看著面前的雕像,突然想起紀小朵曾經說過“制度不行”的話。
她是不是早知道……
趙明軒這麼想著,又覺得自己有點走火入魔。
她一個女人,怎麼可能知道做皇帝是怎麼回事?
趙明軒很久沒說話,林興甫後背就開始有點發毛,又想起一些陛下和紀娘娘的傳言,隱隱覺得自己這次可能壞事了。
但趙明軒沒再理他,他也不敢再多話,只戰戰兢兢跟在旁邊。
趙明軒轉頭去問京城希望學堂的校長,“章先生對這八個字怎麼看?”
章先生也是當世名儒,是跟明靜先生一夜長談之後,才決定出山來做這個學堂的校長。
對他而言,這裡不過只是蒙學的水準,他肯來已經是紆尊降貴了,沒想到學校建起來沒一兩年,就出了這種事。
紀娘娘的不滿?
她有什麼不滿?
章先生也是有傲氣的,看著那“校園之內,男女平等”八個字,就忍不住哼了一聲,“簡直荒唐!男女同校,已經不成體統,還要平等?如何平等?男子讀書,學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女人難道也能學嗎?”
趙明軒又問跟著的幾位老師,“諸位呢?也是這個看法?”
有人點頭,也有人沉默不語。
有人道:“我聽說,紀娘娘最開始辦這義學,不過只是為了讓貧苦小孩們識字。現在我們並沒有改變這一點,女子在這裡也能學識字。再往上,本來也和最開始的義學不同,又何必堅持一致呢?”
趙明軒也沉默下來。
是的,再往上,本來就不一樣了。
從他插手開始用這學校練兵,就不一樣了。
最開始,是窮苦小孩能夠在這裡學識字,走夫販卒能在這裡學識字,無依無靠之人,能在這裡學個一技之長。
大家對紀娘娘感恩戴德。
後來他擴大了規模,他得了勢,希望學堂出來的學生兵有勇有謀紀律嚴明,紛紛立功上位。
就有人把這裡當成了進身之階。
至於其它,還重要嗎?
呵……
趙明軒閉了閉眼,長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她為什麼生氣了。她應該生氣。”
他轉向章先生,道:“這是她的學校,先生既然不認同她的理念,就不必委屈來做這個校長了。”
章先生一愣。
雖然趙明軒這話說得很客氣,但也無法掩飾就是要革掉他這個校長的意思。
他當然不稀罕這個校長,但對當世名儒來說,因為這種事就被革職?這簡直就是侮辱。
可對方是皇帝。
章先生氣得鬍子發抖,也只能躬身領旨,還要謝恩。
趙明軒又道:“其它老師學生也一樣,不能從心底接受認可,就不必勉強。該辭職辭職,該退學退學。所有的希望學堂都一樣。寧可空著!還有,這八個字,另刻個石碑豎起來,多給她上幾柱香,請她把這字消了。弄在自己身上,不好看。”
皇帝金口玉言,自然立刻有人傳令下去。
趙明軒自己在紀小朵的雕像前負手而立,仰著看著雕像秀美溫和的臉,又嘆一口氣。
這小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