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燈:“……”
他難以理解,面露愕然,身為一國皇帝萬人之上,權柄在握尊貴無匹,他居然半分都不惜命?莫說常人以命換命都需思索,可他竟然就這麼答應了?心燈原還想著若他露出遲疑,便想辦法藉此推拒,可誰能想到他竟這麼容易就答應下來。
心燈張了張嘴,突然有些明白桌上那佛珠的主人為何會幹這種混賬事。
若他遇到的也是這麼個玩意兒,他大概也無可奈何。
蕭厭沒去理會心燈複雜,只開口說道:“大師說的損傷壽數,是會直接暴斃,還是早亡?若是前者,朕便回宮一趟將其他事情安頓妥當……”
這些年他其實一直都有在暗中挑選嗣子,也考校觀察過合適的繼位人選,將人混在宗親那些子嗣中放入朝中歷練,幾年下來人雖還有些稚嫩,但如今諸國歸附,大魏強盛,做一個守城之君倒也沒問題。
而且他雖退位,但暫時還不能讓人知曉自己身死,否則才剛歸附的諸國必定會生異心,新帝也壓不住下面的人,他得尋個藉口讓自己從朝中抽身,至少三五年內要能震懾住其他人,免得天下大亂再陷戰火。
“三個月吧。”蕭厭說道:“等朕安頓好朝中上下,三個月後再來尋你,屆時朕會安排好一切,不會讓此事殃及你和靈雲寺上下……”
見他已經開始安排“後事”,心燈突然生出些觸動來,他並非佛陀,被皇帝強迫又怎能毫無怨氣,可他如今舉動卻讓心燈覺得他不過只是一執念之人,他有所盼,有所求,卻不以執念殃及他人,且他身上功德滔天,更勝當年太祖皇帝。
他在,天下安寧。
心燈攔住想要起身的蕭厭:“陛下且慢。”
蕭厭抬頭看他。
“老衲方才話沒說完,陛下若真想去,會損傷十年壽數,還有你身上所有功德氣運。”
“功德氣運?”
心燈點頭:“您本就生來帝星,破軍降世,身上兼負亂世、太平之相,逆天改命非常人能及,但陛下若願以你壽數和您所有的帝王氣運去換,興許能讓你所盼如願。”
他說完後聲音鄭重了幾分,
“陛下需得思慮清楚,此事一旦開始,便無反悔的機會,您幾乎等同於是以您自己帝王命格替旁人改命,而且您應該知道,踏足因果後只能旁觀不得插手,無人能夠看得到你,甚至不知道您存在。”
“老衲竭盡所能,借您所有功德氣運,也只能讓您有一次撥改命線的機會,若他們抓不住,您所做一切都會白費,將來更是前途未知命數難料,這樣你可還願意取做?”
蕭厭淡聲道:“想要有所得,自然要有所舍。”
心燈聞言與他對視片刻,便知他心意已定,他無聲輕誦了聲“阿彌陀佛”:“老衲明白了。”他再多做勸解,只將桌上那串染血的佛珠推到蕭厭面前:“陛下將心頭血,落於這佛珠之上。”
蕭厭毫不遲疑照做,那血跡落在佛珠上後,竟是與之前的血跡融合。
“陛下將佛珠戴在腕間,若覺機會來到只需靠近便能碰觸到外物一次,您需謹記,只有一次機會,若錯過便不可強求。”
“這佛珠是牽引之物,一旦碎裂,你必須立刻離開。”
蕭厭頭目眩暈之時,只聽到木魚敲響的聲音,他尚來不及回答,就只覺神識一暗。
靜室對面,心燈取出自己腕間佛珠,指尖劃破將血落於佛珠之上,光華漸起,心燈卻只是盤坐於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那如梵音的誦經聲伴隨著佛珠光華出現在靜室之中。
彷彿過去許久,又彷彿只過去一瞬,蕭厭再次聽到聲音時,是馬兒瘋跑時嘶鳴叫聲。
林間椴樹覆白,簌簌風雨狂落,受驚的瘋馬馱著人迎面衝了過來。
馬背上的女孩兒受驚哭喊著“阿兄”,那與夢中相似的聲音讓蕭厭神色一變,他驀地反應過來自己來到了什麼時候,就看到那瘋馬被斷木絆倒,下一瞬馬背上的人直接被掀飛了出去。
女孩兒落在雪堆裡,一路朝著崖下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