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海,你雖然要查罪己詔的事,但也不要太辛苦了。”皇帝裝模作樣地對耿海說道,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周圍空氣似乎也隨之鬆快了起來,可是,在場的眾人中包括端木憲還是身子繃緊,心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端木憲在朝堂上幾十年,經歷了三代帝王,親眼看著朝堂上風波不斷,潮起潮落,所經風雨也不少了。
他心如明鏡。
有些事不一樣了,皇帝和耿海之間已經是今非昔比了。
曾經,也就是在皇帝登基後的幾年,他依靠著耿海的兵權以殺伐決斷的氣勢把控住了朝政,君臣之間親密無間。
彼時,皇帝時常口口聲聲說,唯有耿海知他!
彼時,皇帝對耿海所求皆是二話不說地全盤答應。
彼時,皇帝絕不會在大庭廣眾斥耿海的不是,奪耿海的權……
端木憲不著痕跡地朝皇帝那邊瞥了一眼,就聽皇帝笑吟吟地接著道:“朕也可以讓阿隱幫幫你。”
岑隱不和他搗亂就不錯了!耿海的嘴角抽了一下,臉色更不好看了,抱拳又道:“多謝皇上關心,這件事臣心裡有分寸,就不勞煩岑督主了。畢竟岑督主貴人事忙!”他的聲音生硬而乾澀。
耿海說著,飛快地朝站在皇帝身旁的岑隱看了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眸底陰鬱深沉。
看著這君臣之間來來往往地口舌相爭,端木憲心裡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朝堂上下,誰不知道耿海與岑隱水火不容,皇帝竟然提議讓岑隱去幫助耿海,這句話本身就等於是在當眾打耿海的臉。這君臣之間的嫌隙已經深得不可修補了。
皇帝靜靜地看著耿海片刻,也沒有堅持,含笑道:“耿海,那這件事就由你接著查著。”
此刻,皇帝和耿海之間表面看似談笑風生,實則火花四射,二人之間已經透出了一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勢。
真真物是人非。
人道:帝王無情。
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啊。
端木憲心裡唏噓地想著,心情愈發複雜。
“臣一定不負聖恩。”耿海對著恭恭敬敬地皇帝作了一個長揖,“那臣就告退了。”
皇帝揮了揮手,示意他隨意。
耿海這才轉身退下。
當他轉過身的那一瞬,他的眼神立刻就變了,原本恭敬的眸子霎時間變冷,其中蘊藏著濃濃的憎惡。
他半垂眼簾,立刻就藏住了眼中的憎色。
但是,一旁的端木憲早就把耿海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內。
耿海大步流星地離去了。
端木憲不動聲色地把視線從耿海的背影收回,神情淡淡,心中卻是波濤起伏。
這一刻,端木憲可以確認,是不是耿海篡改的罪己詔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認定是他了。
想想那個擬詔的程翰林和翰林院的成大學士此刻都在東廠的大牢裡,端木憲忍不住以袖口擦了擦冷汗,暗歎道:真險啊!
端木憲再次有種劫後餘生的感慨與慶幸。
耿海出了養心殿後,就徑直出了宮,今天的天氣無比的明媚,陽光燦爛溫和,卻溫暖不了耿海冰冷的心。
他對皇帝已經失望到了極點!
耿海出宮後,沒有回府,而是就近去了兩條街外的雲庭酒樓,熟門熟路地來到二樓走廊深處的一間雅座中。
耿安晧正坐在臨街的窗邊等著耿海,“父親。”他站起身來,對著耿海投以詢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