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憲定了定神後,站起身來,鄭重地對著岑隱道了謝,然後客氣地相邀道:“岑督主不如在寒舍用些早膳再走吧?”
現在已經是卯時了,自打衛國公“過世”後,停了數個月的早朝,終於恢復了正常。這也就意味著,端木憲和岑隱一會兒都得進宮去。
岑隱沒有留下,“本座就不叨擾首輔了。”他一邊說,一邊起身,話鋒一轉,“端木大人,本座看還是應當派人去一趟安平長公主府才是。”
沒等端木憲表態,岑隱就對著小蠍吩咐道:“你派人跑一趟吧。”
這要是別人敢在自家反客為主,端木憲怕是要翻臉了,可是面對岑隱,他也只能勉強維持著嘴角的笑意,有些頭疼:他要上早朝,珩哥兒要去國子監,這封炎要是上門來探望四丫頭,這府中也沒個人可以招待。
他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自曝自棄地心道:左右不過一件小事,岑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於是乎,端木憲和端木珩祖孫倆用了早膳後,才剛剛出門,聞訊的封炎就策馬匆匆趕來了。
把奔霄往衚衕裡一丟,他自己飛簷走壁,熟門熟路地趕到了湛清院,從後院翻牆爬上了一棵高高的梧桐樹。
樹枝上的某隻黑鳥本來停在那裡歇息,身旁忽然就多了一個人,還是某個可怕的人,嚇得它鳥嘴大張,直挺挺地從高高的樹枝上掉了下去,甚至忘了揮動翅膀……
封炎眉梢動了動,可不想為了這隻蠢鳥驚動了院子裡的人,更不想端木緋為它操心,他隨手一抓,就拎住了蠢鳥的一隻爪子,把它倒拎了起來。
“嗝——”
小八哥發出了奇怪的打嗝聲,下一刻就發現自己“躺”回了樹枝上。
它眨了眨眼,一躍而起,然後小心翼翼地往另一邊退一步,再退一步,與封炎保持著距離。
而封炎根本就沒看小八哥,正目光灼灼地俯視著前方的屋子,心跳如擂鼓迴盪在耳邊。
“砰砰砰!”
內室的窗戶為了通風開了半扇,透過這半扇窗,樹上的封炎可以看到屋子裡的端木緋正靠著一個大迎枕坐在床榻上,櫻唇微抿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封炎甚至能隱約看到她額頭上、下巴與脖頸間一片片紅色的斑疹。
小蠍派去的人已經把端木緋的狀況都說了,封炎也知道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但是看著她這副樣子,封炎還是覺得心疼極了。
阿辭自小體弱多病,以前一年幾乎有近半的時候都病著,阿辭總是很樂觀,從不讓人擔憂……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像現在這樣偷偷地從樹上瞧瞧她而已。
蓁蓁。
封炎在心裡默默地叫著她的名字,他抬起手,想碰觸她……
“呱!”
小八哥狼狽地叫著,撲稜著翅膀從樹上飛了下去,跌跌撞撞地落在了窗檻上。
“呱呱!”它拍著翅膀在窗檻上跳腳,想告訴內室裡的姐妹倆什麼。
端木紜和端木緋循聲朝小八哥看去,就見小狐狸從窗邊的竹籮裡探出頭來,冰藍色的眸子輕蔑地看了小八哥一眼。
姐妹倆還以為是小八哥又招惹了小狐狸,相視一笑,她們早就習慣了小八哥動不動就大驚小怪的樣子,都沒在意。
“呱呱!壞壞!”小八哥又叫了兩聲,然而,回應它的只有窗外的風拂枝葉聲。
端木紜收回了視線,注意力又放在她碗裡的香菇雞絲粥上,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然後把勺子湊到了端木緋的唇前。
端木緋乖巧地湊過去,嚥下了粥。
她的身上皰疹比昨天厲害得多,那些水皰疹晶瑩透亮,面板也因此微微浮腫。
端木緋的燒退了不少,但是整個人因為發著低燒還是蔫蔫的,她的雙手依著太醫的指示套著布套。
其實這手上的布套並不妨礙她喝粥,只不過……
對上端木紜那雙關切的眼眸,端木緋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乖乖地由著端木紜喂她喝粥,心道:姐姐高興就好。
比起昨夜,湛清院裡平靜了不少。
這時已是辰時,包括黃院使在內的大部分太醫早已經離開了端木府,只剩下了李太醫、趙太醫和楊太醫候在了東次間裡。
張嬤嬤自然是好生招待著這些太醫,上的茶是今年的雨前龍井,點心也是都是廚房的拿手點心。
只可惜,三位太醫大都有些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