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隱這麼一說,原本頭腦發熱的慕炎一下子冷靜了不少。
慕炎下意識地又轉起了手裡的那把摺扇,一圈又一圈,思緒轉得飛快。
少了皇帝的揮霍,加上南境的戰事結束了,這大半年來,國庫充足了很多。大婚一輩子只有一次而已,哪怕再隆重,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銀子,現在的國庫銀足以應付。
只不過,他們也不能只看眼前。
大盛如今百廢待興,要花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比如北境、民生、改革等等,而且,這世道對女子一向嚴苛,要是他與端木緋的大婚太過隆重,恐怕難免會讓端木緋被人非議。
慕炎手裡的摺扇突然停了下來,不禁想起那日在武英殿內某個大臣口口聲聲地拿妲己、褒姒為例,眸光幽深。
以他對端木緋的瞭解,端木緋對於那些繁文縟節以及外人的評價一向不在意,不過她不在意,不代表他也可以不在意,他一直想給她最好的,此刻仔細想想,他倒是有些一葉障目了。
慕炎若有所思地抿了抿薄唇。
不止是岑隱,連落風也能看出慕炎動搖了,心裡嘆道:不愧是岑督主!
岑隱抿了口茶,又道:“阿炎,我看這次祭祀的規制照這道摺子就夠了。不如再額外撥些銀子出來,在祭祀當天以你們兩人的名義在京畿一帶施糧,你覺得如何?”
“大哥,就依你的意思。”慕炎頷首應了,心裡琢磨起既然在儀制上簡化了,他要在什麼地方彌補蓁蓁呢。
慕炎正想著,就聽岑隱冷不丁地話鋒一轉:“阿炎,這件事你辦得不妥。”
“……”慕炎傻傻地眨了眨眼。他哪裡辦的不妥了?
岑隱似是看懂了慕炎的眼神,又道:“你有沒有問過端木大姑娘?”
慕炎現在“最怕”的人大概就是端木紜了,聞言,手一抖,手裡的摺扇“啪嗒”一聲掉在了案上。
他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岑隱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這麼說,慕炎認真地思忖起來,立刻就想到了端木紜明確說過,他現在還在考查期呢。
也就是說,端木紜對他這次的安排感到不滿了?
也就是說,端木紜跑去向大哥告狀了?
“大哥,我怎麼了?”慕炎一臉無辜地看著岑隱,委屈巴巴,可憐兮兮。
岑隱看著慕炎這副樣子,腦子裡浮現端木紜憤憤然的神情,唇角幾不可見地翹了翹,故意板著臉訓道:“你的那點小心思,難道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你們的婚期都還沒定,你就揹著未來岳家提前把人家姑娘給定下了,我說你這算盤未免也打得太好了點!”
岑隱嘴上訓著,聲音清冷如水,狹長的眸子裡卻是帶著淺淺的笑意。
“……”慕炎只能正襟危坐地乖乖聽訓,看著岑隱的表情更可憐了,覺得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連大哥都不幫自己在姐姐跟前說些好話。
好不容易等岑隱訓完了,慕炎不依地說道:“大哥,你怎麼能這樣!我們明明說好的,大哥幫我去跟姐姐求情的!”
“……”岑隱無語地掀了掀眼皮,覺得慕炎這小子確實欠訓。
他什麼時候和這小子說好的?
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慕炎注意到岑隱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聞絃歌而知雅意,很識趣地抬手指著自己道:“大哥,你又想讓我‘滾’?”
岑隱眼角抽了抽,似乎在說,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慕炎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愉悅地站起身來,正兒八經地對著岑隱拱了拱手。
“大哥,我一向很聽話的,這就‘滾’!”
他涎著臉,笑呵呵地看著岑隱,用下巴頂了頂那書案上摞得高高的那些摺子,“能者多勞,這些摺子就勞煩大哥了!”
也不等岑隱答應,慕炎順手抄起一本摺子,一溜煙地跑了,只留下岑隱與這滿滿堆了半書案的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