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史的人有時候確實容易有著更多的更為澎湃的情感。
沉浸在那些歲月裡的隻言片語的時候,往往容易生出一種很是強烈的自豪感來。
寧靜或許便是這樣的。
所以這個少年曾經數次,藉著與寒蟬的那些過往的交集,走入宮中,與那位王上說著許多的勸誡之語。
只是大概一如柳三月所說那樣,他們在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所託非人了。
寒蟬從來便不是古楚的帝王,也不是黃粱的帝王。
他是在某個故事裡,偶然闖入其中的一個錯誤的選擇。
寧靜夾著刻著左史府的石碑,默默地在長街上走著。
這依舊是禁足的。
畢竟他始終保持著左史府三個字在自己身前,以至於將那些石碑底部的泥土都夾在了自己的衣裳之上。
左史府有多大,少年就能走多遠。
這是當初他被帶回來之後,問著大人之時,那個並不知名的左史大人所告知的事情。
於是左史府的石碑便被插到了巷子外面。
當然,現而今大概要插到宮中去了。
這讓寧靜有時候有一種,自己成為了規則大盜的感覺。
為之仁義以矯之,則並與仁義而竊之。——寧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裡看見過這樣一句話,應該是在懸薜院中的時候?
寧靜有些猶豫地回憶著。
少年雖然當初被分配至了假都懸薜院的青牛劍院之中,只是有時候去文華院食堂吃麵的時候,便會聽見那些文華院的學子們在誦讀著一些東西。
應該是來自青牛五千言吧。
寧靜有些不確定地想著。
畢竟他也沒有讀過,也有可能是來自別的書卷。
但他只聽過青牛五千言,並不知道,其實諸多道門典籍,不止是青牛院在學,文華院同樣在學。
不過這些大概並不重要。
寧靜默默地想著那句話。
被禁足在左史府,卻夾著石碑走到了宮門前的少年,大概確實是並與仁義而竊之的人。
寧靜在宮門前停了下來。
那處宮門前早已就站著一個大人,一旁有小吏跟隨著,拖著一些筆墨之類的東西。
那是左史府的左史大人。
作為殿中言官,自然需要如實地記載著關於這片人間的諸多事情。
寧靜默默地走了過去,看著那扇大開的宮門前的左史大人,而後將腋下夾著的那塊不算太大的石碑拿了下來,在宮門前的石板上立了起來。
“大人。”
這個左史府修史小吏端正地行了一禮,從腋下倒是有著一些塵泥簌簌地落了下去。
左史大人回頭看了一眼少年寧靜,微微點了點頭。
而後轉回頭去,依舊安靜地在那裡寫著許多東西。
寧靜並沒有去看,因為有些東西他本就知道的,有些東西,甚至是這樣一個修史的少年提出來的。
譬如酒中的忘憂水之事。
所以他只是在那裡張望著那條宮門之後的宮道,看了許久,而後輕聲問道:
“其他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