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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王上怎可忘了

“王上已經死了。”

少年罔若未聞地繼續舉起了石碑,只是很快那塊石碑便被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奪了過去,這種力量如此浩瀚,一如天地自然偉力一般。

手中東西的缺失,讓少年心底驀然有著一種極為空虛的感覺,於是當夜晚的風吹過來的時候,這個少年卻是止不住地顫慄著。

寧靜打著寒顫,緩緩抬起頭來,在血色裡依稀看清了那個將自己手裡的石碑奪走的男人的面容。

陳酒。

曾經闌離的近侍後來為寒蟬釀酒的陳酒。

寧靜驀然驚顫了一下,而後虛弱的無力的,緩緩低下頭來,看向了那個曾經倚坐在欄邊的劍修。

男人被打碎的頭顱深深地垂在——吊在胸口,那隻握劍的手,早已經滑落到了釘在地板上的劍的末端,已經鬆開了不知多久。

那個叫做陳酒的近侍默默地站在一旁,握著手中的那塊底部滿是泥土,頂部滿是鮮血的石碑,嘆息了一聲,彎腰將它放在了一邊,而後站直了身子,看向了當初楚王殿前的長階,重複地贅述地說著。

“王上已經死了,寧靜。”

.......

——楚新曆六月廿四,令尹墜而卒,是夜,左史吏寧靜,以石擊王,崩。

左史大人平靜的站在宮道之上,抬頭看著那座高樓,落筆沉重地將那些故事化作了寥寥數語,寫在了手中的史冊之上。

......

來自北方的膝頭乾乾淨淨的道人長久地坐在神都的那處山崖之上。

神海之中的那些來自神女神力的束縛,確實正在緩緩減弱消退著。

也許用不了多久,這個道人倘若沒有等到那一劍,便會在那種衰退之中,安靜地走向冥河。

哪怕是柳三月,在這一刻也不由得產生了一種很是緊張的情緒來。

雖然方知生方知死,但身為道門之人,有哪個道人願意便這樣死去呢?

柳三月的目光越過那些依舊在神都暮色裡向著神女祈禱的人們,落向那片青山之外的南方都城。

人間暮色深沉,或許就像某個道人在嶺南是所想的那樣,暮夜之時,人間是一個大皮蛋。

柳三月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餓了。

這或許也是正常的事。

神海空空,神力衰退,在這一切之下,柳三月當然也只是一個世人而已。

世人餓的時候,看著夜色像皮蛋,看著暮色像煎蛋。

柳三月想著,倒是輕聲笑了起來,自顧自地說道:“師兄啊師兄,你要是送一劍過來的時候,還能送一碗臥著荷包蛋的面,那大概確實是人間最好的事情了。”

這個神力衰退的道人並不知道在那樣一處看似寧靜的都城之中的許多故事——哪怕當初令尹大人好心提醒的,讓他們少喝點酒的事,這個道人也沒有當回事。

人間哪有什麼萬般俱全的盡皆洞悉的故事呢?

道人坐在那裡安靜地等待著,心中漸漸地也忐忑起來。

他自然也清楚寒蟬當初所說的那一種想法,會帶來什麼後果,一個劍修點燃神海,一切空空蕩蕩,那位帝王或許便會短暫地失去震懾這片人間的力量。

不過終究那是個流雲劍修,只要手裡有劍,或許也確實出不了什麼亂子。

柳三月心中的忐忑,或許更多的,是對於自己彼時會功虧一簣的擔憂。

這個道人雖然當初是青天道這一代最為出色的弟子,只是終究已經死過一回,又被神力束縛太久——有時候神思恍惚間,柳三月甚至都覺得當初在青天道的故事,好像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前塵往事了。

道人在當初神魂乘舟去往冥河的時候,總歸是飲了一些冥河水的。

柳三月心思忐忑地在那裡等了很久,一直到了暮色褪盡,人間夜色覆蓋於這片神光流溢的神都之上。

人間冥河依舊自四方而來,垂落於神都之中。

道人低頭看向這片神光輝耀的人間的時候,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大概確實是一片很是璀璨的神國。

神火飄搖,神光流溢,當初太一春祭的那些頌唱之音,似乎依舊在那些承載著神鬼魂靈的神柱之間迴盪著,音聲悠長而肅穆。

那是來自那些跪伏於神都之中的世人們的祈頌之音。

黃粱當然是黃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