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色的天鵝之花
面前的小花不過手指大小,通體呈淡紫色,曲頸項背,形狀就像是一隻正在喝水的紫色小天鵝,兩片花瓣自花萼處探出點頭,恍若天鵝收在腹部的一雙翅膀,天鵝脖頸處恰巧銜在花莖之上,兩點針尖大小的白點點在花莖上,像極了天鵝精緻絕倫的小眼睛。
這是一片向陽的山坡,此刻正值當午,太陽剛好,斜斜地從天空中探下一抹金燦燦的光,曬得人懶洋洋的。
雨初晴在這片山坡之上已經站了兩三個小時,從晨曦初露,到日正午時,從天邊探出的最純正的一抹紫氣到現在太陽露得剛好,他看著眼前這朵小花已經看了兩三個小時。
他從紫天鵝含苞待放,看到點點露珠凝墜其上,再看到露珠不知不覺之間蒸發,僅剩下完美的花骨朵,再看到它完全盛開。
眼前這朵紫天鵝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既不是大比獎勵的珍奇異物,也不是難得一見的奇花異果,這片山坡之上到處都是紫星點點,鵝首低垂。
他卻彷彿展現在面前的是世間從未有過的美妙。
“少爺……”祁叔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的身後,低眉順眼,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長,對映在這一片紫天鵝之上。
“怎麼?何事?”雨初晴緩緩直起身子,使勁地舒了一個懶腰,就像事先知道祁叔會出現在那裡一般,沒有半點意外。
“一切都在少爺的意料之中,訊息放出去之後,赫連家撥了三分之一的天威衛給赫連月白。”祁叔的語氣中讀不出任何情緒,就像是死板的復讀機。
“唉……那就好,赫連月白那邊不用擔心,他不是甘心受到赫連家束縛的人,自然會有一場好戲看。”雨初晴語氣漫不經心,哪裡還有和常德明飲酒之時的懵懂豪邁。
他的手指不經意間落到了眼前的紫色小天鵝之上,修長的手指彈琴一般在上面摩挲著:“我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
“李琦?”祁叔似乎知道他想要說誰。
“是啊,就是他,折鶴團其他人我還能看透一兩分,只有他我是完全看不透啊,此人身上秘密眾多,來歷如何,拿下偶爾發揮出來的超強實力如何,加入折鶴團的目的如何,我們一概不知,我怕,萬一此人到時候成為計劃中的一點變數,那可就難辦了……”雨初晴喃喃自語。
“計劃中的變數?”祁叔偏了偏腦袋,渾濁的目光中多了一絲說不出的詭異:“少爺只要派我過去,不消片刻我便能把他的腦袋帶回來,何來變數一說?”
不等雨初晴開口,他又繼續說道:“還是說少爺與折鶴團的人相處頗多,甚是融洽,已經不忍心下手了?”
“祁叔這話何意?”雨初晴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摩挲著紫色小天鵝的手指卻不由微微一頓:“這次計劃,是以我為核心定下的,在元素之森潛伏數十年,嘔心瀝血,臥薪嚐膽,好不容易迎來今天,好不容易一點一點發展成現在的模樣,祁叔會認為我是不識大體之人?”
“那可說不準,是人就會有感情,少爺在這裡呆得太久了,也藏得太久了,骨子裡渴求同伴的期待在不停呼喚,誰也說不準事到臨頭,少爺到底會不會迷了心智,心慈手軟。”祁叔語氣波瀾不驚,話語卻如刀鋒一般鋒利。
“生命是短暫而絢麗的,生命的誕生是無比美好的,但少主不要忘記了,只有死亡才是終結,只有死亡才能獲得新生,黎明的背後可能是無限的光明,但更有可能是永恆的黑暗。”祁叔抬起頭,眼神幽邃。
“本不想來打擾少主,只是少主看這紫天鵝之花的時間未免過多了一些,老奴不得不提醒一遍。”
“新生或許值得慶賀,但新生的美麗只是曇花一現,換個角度來看,死亡的魅力或許才是無法阻擋的永恆。”
雨初晴手指一僵,下意識一個輕微的收縮,指尖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感,他低頭朝著手指看過去。
指尖撫摸著的紫色小天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如黑夜一般深沉的黑色,迷你的黑色小天鵝在一片紫色小天鵝中格格不入,卻又閃耀著彷彿鑽石一般深邃迷人的光彩。
一陣微風吹過,大片墨色自那黑色小天鵝所在的位置暈開,就像是往潔白的宣紙上滴下一粒墨跡,整片花海被微風蕩起的漣漪染為純黑,最深沉如鑽石一般閃耀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