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憂外患
精靈之森的最中間的位置,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古樹,尋常精靈僅能遠觀,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古樹樹葉寬大,最小的一張也有成人臉面大小,更大的自不必說,每一張樹葉都是青翠欲滴,宛如碧玉鑄成,離遠了看,似有濛濛青光在其上流轉。
古樹怕是有三四百米高,僅僅樹幹只怕就要百人齊抱才能圍攏,靠近古樹根部,有一眼氤氳靈泉,靈泉不過碗口大小,有汩汩水流自其中流出,漫到泉眼三指處,卻又憑空消失,只餘下那七彩虹線架橋其上。
不知所起,不知所蹤,說的便是面前的這眼靈泉了。
天下間僅此一眼的生命之泉。
生命之泉的旁邊,站著一位佝僂老者,老者異於常人的耳朵上面爬滿了老人斑,歲月在他臉上刀刻一般雕下層層皺紋,透過這層層皺紋,依稀可見他年輕時候的英俊面孔。
老人似是被經久的歲月壓彎了腰,背影雖然高大,卻微微馱著背,每時每刻似乎還在不停地佝僂下去。
離了近了看,除了那日漸衰老的精靈老者,那氣勢不凡的生命之泉流速似乎慢了許多,就連那遮蔽了一方天地的生命古樹,每片葉子上似乎都寫滿了疲倦。
老者看著面前輕舒輕卷的青蒙玉葉,感受著其內不斷消耗的生機,臉上的憂愁更甚了幾分,腰背自然也塌下去半寸。
族內發生的異變,僅僅只有他與其他三位長者知道,不是不告訴其他人,而是告訴了其他人也沒有什麼用處,徒增恐慌而已。
如果連生命古樹都攔不住這異動,他們全族人的命填上去,也不會起到什麼作用,就像是往大海里扔進去一顆石子,最多濺起一道水花,便消失無蹤。
他們能做的,只能是讓全族人開始警惕,做好面對危險的一切準備,只有把拳頭捏在一起,才能給予敵人最沉重的一擊,哪怕這個敵人他們還不能確定到底存不存在。
這位為精靈族的生存奉獻了自己一生的族長大人,頭一次對生命古樹的勝利產生了一絲擔憂。
不知過了多久,面前那棵似乎有著自己生命的古樹一個顫抖,其大如簸箕的樹葉隨之齊齊一個抖動,如同平地裡起了一道碧玉波浪,美玉相擊的環佩鳴音細碎空靈,不絕於耳。
滿面苦色的族長大人輕輕舒了一口氣,他把自己的頭輕輕貼在自己面前的一片葉子之上。
那片葉子自葉脈根處,有淡淡的綠色熒光亮起,一點一點,直到把整片葉子染成一顆星星一般耀眼,與此同時,一道似與天地一般蒼老的聲音在族長大人的腦袋中響起。
“你來了?”
族長大人雪白的眉毛輕輕抖動了一下,他聽出了生命古樹聲音中掩飾不去的虛弱:“母親,我來了。”
“來多久了?”那道渾厚的聲音在族長的腦海中轟鳴。
“自我來時,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精靈族長恭敬地回道。
“一天一夜了啊。”那渾厚聲音之中似夾雜著說不清的感慨:“這空間門異動不是近些年才出現的事情,幾乎每過百年便要掙脫一次,彼時以我之力鎮壓綽綽有餘,只是這一次好似不一樣啊。”
族長大人心頭一驚:“可是那亡靈一族在另一邊搗鬼?”
生命古樹沉默了片刻:“這種可能性不大,空間門與傳送陣兩者不可相提並論,空間門乃天成,其中奧妙與複雜程度遠不是傳送陣可以比擬的,死靈一族沒有太大的可能性在其中動手腳,更何況,萬年過去了,如果死靈一族找到了開啟空間門的辦法,也不會等這麼長時間。”
“可能性是不大,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啊。”族長大人猶豫了半晌:“母親需不需要空間魔法師的幫忙。”
“空間門本是死物,誕生天地之間,在能量耗盡之後便會消失,或是百年,或是千年,總會有一個時限,但機緣巧合之下,這處空間門被我鎮壓萬年,說是鎮壓,又何嘗不是在保護它,萬年以來,它倒是有了一絲靈智誕生,這些日子的異動,看上去倒像是它感應到了什麼,正在自顧自地拼命。”
生命古樹沒有理會甫一聽到這個訊息,驚得目瞪口呆的族長,繼續說道:“所以就算你找那些空間魔法師過來,對我也是於事無補,我與它呆了萬年,耳濡目染之下,也算是對空間小有研究了,那些空間魔法師連我都趕不上,哪裡來的幫忙一說,算了吧,算了吧。”
“可是……”族長大人依舊不死心:“可是加上近日的異動,已經是第八次了啊,我擔心……”
“你擔心我撐不下去?”生命古樹蒼老的聲音中似乎透著一股子歡欣愉悅:“你的擔心是對的,但這次的劫,只能靠我,我在古樹樹心的地方倉促孕育了一棵生命幼苗,若是情勢實在不妙,就帶著它,帶著族人儘快轉移吧。”
“母親!”族長大人大驚失色,“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