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谷裡面有三處地方是公認的禁地,一座木屋,一枚火洞,還有一株紅楓。
臨近西邊的那處地方日照充足,樹木蔥鬱茂盛,山坡上有一棵四人合抱的紅楓。
時值初春,山坡上那株紅楓依舊鮮紅似火,樹下卻只有孤單單一道身影,其他人也只能遠遠欣賞這難得的美景。
廢杖坐在樹下,目光有些迷離,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在他肩頭,小狐狸似人一般坐著,兩片嫩綠的樹葉眼睛一般“滴溜溜”轉著。
從上次李琦他們去白馬城開始,小狐狸便一直呆在廢杖這裡,李琦雖然不恥廢杖的為人,但對他的實力還是很認可的,更何況小狐狸的安全更重要,李琦也就隨它去了。
龜谷中的變化在這株紅楓之下的那個精靈眼中盡收眼底,他有些自嘲,有些感慨,有些欣慰,獨獨沒有哀憤,沒有心寒。
他輕輕撫摸著肩頭上那棵生命古樹的幼苗,小心翼翼。
這是精靈族未來的希望。
從他在那天晚上見到了老族長,還有那兩位兄長之後,他已經預料到了今天這樣的情況,哪怕就連自己的子侄後輩,本族精靈對自己的態度也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如果說萬年前那場晶障的設立,是人族為了停戰而相互做出的妥協,那麼讓當時與小狐狸差不多大的生命古樹與那扇空間門糾結在一起萬年之久,就是人族設計的一個**裸的陽謀。
如果生命古樹沒有在空間門之上耗費了大半的時光,大半的精力,精靈一族怎麼可能歷經萬年之久最多隻有六千人。
那是一道門,一道連通了元素之森與陰冥地的門,同樣也是一枚枷鎖,死死遏制住精靈發展的枷鎖。
這就像是一個詛咒,一個束縛了整個精靈一族萬年之久的詛咒。
不說活了萬年之久的生命古樹,就算是他自己,當那些自海風城而來的骨魚人第一次踏足精靈之森的時候,突兀多了一絲黑色的死亡氣息,他怎麼可能沒有絲毫察覺。
只是他和生命古樹都沒有輕舉妄動罷了,當日李琦當著眾人面質問他的時候,他說的大多數話都是假的,但至少有一句是真的。
元素之森的死活,與他廢杖何干。
為了能將精靈一族從這種詛咒中解脫出來,生命古樹不惜犧牲了自己,自己的兄長,自己的長輩無數精靈飛蛾撲火,他眼睜睜地看著,卻依舊不能出手。
誰能夠理解他心中的痛。
如果真如外界傳聞所說,他與精靈一族勢同水火,精靈一族法師長者的位置為何會一直空懸,他又如何會一直隱居在精靈一族百年。
六百精靈高歌赴死,他們走的時候,都是含著淚走的,他又何嘗不是。
直到這個時候,他依舊清晰記得自己拒絕成為法師長者,自廢武功的時候,當時還不是弓箭手長者的梅森一臉痛惜寵溺的模樣,他還記得老族長帶著格羅與梅森跪在聖地外面請求生命古樹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時候的樣子。
他的心如何能夠不痛。
在精靈之森,生命古樹早已做好死的準備,他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好李琦,不是因為他是精靈一族新的族長,而是生命古樹的幼苗寄居在了他的體內。
在那場突圍之戰中,他更不能出手,且不說一旦他出手,眾多精靈不會理解他的做法,就說一旦他出了手,引來所有亡靈視線的集中,在那百萬亡靈中,即便他自己能夠活下來,又如何能夠保護當時身受重傷的李琦。
只是這些,他都不能說。
如果自己一個人承受千萬人的唾罵,能夠換得精靈一族的長存,那麼這一切,大家犧牲的這一切,應該都是值得的吧。
大家連命都沒了,才換來這一切,自己怎麼可以拖後腿呢。
萬千苦果,總會有凋落的那一天,就讓自己把這些都帶入墳墓吧。
精靈一族在李琦的手上,他不怕。
風輕輕吹起他嫩綠如水草的頭髮,一絲白髮悄然無聲地滑落,掃過肩頭上誕生不久的小狐狸。
兩片葉子輕輕把那白髮撥到一邊,小狐狸往廢杖身邊湊了湊。
廢杖輕輕撫摸了他一下,抬頭看頭頂上紅如血的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