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得僵硬。
現場死寂良久之後,辛紹焱緩緩地笑起來,起初只是微笑,隨後哈哈大笑,好像聽到了一個最滑稽的笑話。
封少丞感到受辱,有些繃不住,緊緊握起拳頭,深深呼吸命令自己不可衝動,耐心等待對方笑完。
辛紹焱終於停止笑聲,挑起一條眉毛,盯著封少丞道:“握手言和?璮神尊平時就是用這一塊遮羞布來向你們這些子孫描述當年戰事?他被我父親打得跪地求饒,痛哭流涕,大概這事他說不出口吧?他主動開放洪爐,讓我父親在洪爐內種下禁制,一生都得聽令於人,大概這事他更加視為忌諱吧?嗯?”
封少丞呆若木雞。
握手言和只是一種外交辭令,他自然知道當年孰強孰弱,可是竟不知道父親有跪地求饒,痛哭流涕!這究竟是辛紹焱誇大其詞來羞辱自己,還是真有其事?
還有那禁制!他從不知道父親洪爐內竟被人種下禁制!見識過安堯一事,他深知其中利害。無論是誰,有多高強的法力,一旦被種下禁制,形同傀儡,唯有聽命於人,任人宰割。連一個莊園主,一個凡人都能夠加以挾制。這對於普通人來說尚且無法忍受,更何況是神尊!
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腳底升起,迅速蔓延全身。他腦海中一瞬間浮現出過往漫長歲月中,父親對黑濤谷的逆來順受,以及黑濤谷上下人等對飄渺城的蔑視。
原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封少丞感到漫長歲月中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對黑濤谷的憤怒,對父親的不解,對復仇的渴望,在這一瞬間驟然瓦解,如同瓷瓶落地,嘩啦一聲碎成粉末。
談什麼憤怒!談什麼復仇!什麼都沒得談!
倘若連父親都是傀儡,自己還能是什麼?
他忽然站不住,踉蹌後退一步,手掌神經質顫抖。“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找我父親報仇?”
辛紹焱淡淡一笑:“你看到了,這座山谷,就是為你父親準備的。”
辛紹焱下意識地側頭看看小洞外,中空的山腹正傳出嘈雜的打鐵聲,鍋爐火焰燃燒的聲音,人來人往的喧鬧聲。
他心裡砰砰跳起來:“你在整備軍隊,要向飄渺城開戰?”
辛紹焱冷哼一聲,表示不屑。“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我被封為南王,毗鄰飄渺城,又得封黑曜石谷,這座山谷裡的一切活動,是黑濤谷和飄渺城都心知肚明的。”
封少丞再次把拳頭握緊,掌心沁出冷汗。“雖然大家心照不宣,可今日你還是對我明說了。你是不準備放我回去了?”
辛紹焱嘴角微微上勾,露出一抹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隨後圍著石桌轉了半圈,轉到虎皮後,雙手撐在斷牙兩側。“若你們二人能替我辦件事,興許我可以叫你去替你父收屍。”
封少丞已經說不出話來,狠狠握緊雙拳,竭力控制自己沒有失掉應有的體面。
盧奕見狀,只得問道:“你是要我們替你重接斷牙?可是這牙碎得太厲害,無法重新接續,況且我也沒有這種本事。”
辛紹焱道:“不必接續。我要你以牙為身,以黑耀鐵精為刃,將斷牙煉成寶劍。這件事做好了,你們二個最後可以留住性命。”
盧奕走到石桌前,拿起一塊尖端碎片,入手非常沉重,甚至比同樣大小的金還要沉得多。通體銀白,歷經多年依舊寒芒逼人,斷處尖銳無比,幾乎沒有裂痕,正是打造刀劍的好材料。
撇開生死不說,他見到這樣稀有的材質,總是心生歡喜的。因而沉吟一番,忍不住道:“若是隻用上半截鑄造寶劍,丟棄下半截不免可惜。不如將八塊碎片鑄造成子劍,與母劍合九為一。”
辛紹焱微微點頭,笑道:“不錯。”
封少丞猛地抬頭,睚眥欲裂,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要我替你煉劍,好用這劍去殺我父親!我不如死在你手裡,走在父親前頭!”
嗆一聲揮劍出袖便往辛紹焱面門斬下,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毫不顧及自己身體有沒有露出破綻,甚至根本沒有任何防禦,只一味前衝。
辛紹焱只靜默站著,眼看著對方的劍光沖天而起,隨後直刺而來,只輕輕一拂袖。
轟隆!一聲巨響過後,封少丞撞穿石洞巖壁,摔入中空山腹裡,隨後一路砸碎一口三人高的水缸,一架二十丈的斜梯,撞飛三人,撞倒一堆小山似的兵器,統統落在他頭頂,把他埋入其中。
盧奕慌忙跑過去扒開兵器把他拉出來,見他不省人事,伸手入袖中摸了一陣,摸出一枚靈參丸,這是前年人參配以名貴藥丸製成,能暫時叼住性命。
山腹中忙碌的人吃了一驚,停下手中的活計。見到辛紹焱從小洞中走出來,趕緊匍匐在地。
辛紹焱沒有看盧奕和封少丞一眼,緩步登上斜梯。
隨後,一大隊妖獸兵將守住這座山腹入口,不準任何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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