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詩然眉頭緊鎖,巡察的腳步異常沉重。
忽然她看到前方一個熟悉的人影,不覺吃了一驚,趕緊小跑上前:“父親!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徐立山,便裝簡從,好像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他上下打量徐詩然,她的鎧甲多處破損,不少縫隙處嵌滿了沖刷不去的血汙。
再看女兒的臉,自從上次私逃出徐府,多日不見她明顯憔悴不少。
徐立山漸漸地沉下臉,目光更加嚴厲。“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徐詩然心裡咯噔一下,血雨腥風之後重見故人的喜悅立即被衝散,停下腳步遠遠站住,略行一禮,往徐立山身後看了一眼,問道:“父親,你此來帶了多少人?”
徐立山一怔:“我一人。”
徐詩然眺望息雪堡方向,嘆了一口氣:“還是不肯發兵嗎?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雲嶺淪陷。”
徐立山目瞪口呆,發現女兒竟然還在操心此間戰事,而不是擔心自己的性命。
他上前一把掐住徐詩然的肩膀,十指頗為用力,彷彿這樣就能把女兒弄醒。“詩然!雲嶺已經是甲族的了。跟我回息雪堡,那裡才是人族的地盤。螯蠍看中了元斑石礦,雲嶺志在必得,你爭不過他。我來之前已經看過赤聖城的軍力,根本就不堪一擊,你再留在這兒就是等死!”
徐詩然轉過身,面向營盤和城郭方向,報出了一連串流水賬。“赤聖城現有嵩城、涵水城、盤城的殘部以及原有駐軍共四十二萬八千五百餘人,其中身上帶傷者三十八萬二千三百餘人,火炮一百五十八座,炮彈二十萬三百五十六發,火槍五萬六千九百二十九支,子彈四千五百五十四萬三百餘發。鑄造廠三百一十二座,鑄工四千二百二十五人。這些人,跟你一樣看不到太大的勝算,但是跟我一樣堅守在這裡。父親,你覺得我會跟你走嗎?”
徐立山不悅:“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你不過是火槍軍的副將,有你沒你不會有太大區別。你麾下原有一萬餘人,現在也不到六萬,這些人中還有不少本就是息雪堡的將士。你跟我回去,把你的人也帶走。”
徐詩然心裡冷笑了一聲,但沒有爭辯,而是嘆了口氣:“父親,我剛剛經歷了涵水城之戰,盤城之戰,僥倖沒有被甲族囫圇吞下,而是踩著無數弟兄的屍體來到這裡。所以恰恰相反,我覺得所有個人的性命包括我,輕如鴻毛。而現在血戰尚未結束,弟兄們還在出生入死,他們之中有的人曾經與我並肩戰鬥,甚至為了抵擋殺向我的敵軍而受傷。這個時候,你覺得我會回到繡閣中,安靜地寫字作畫,吟詩賞花嗎?”
徐立山緊緊咬著牙,他也曾經參過軍,在明珠谷地保衛戰中擊殺無數妖魔,奪得人族繁衍生存的寶地,令息雪堡成為藍冰原中無可攻克的堡壘。軍中戰友之間鮮血鑄就之情,他怎麼會不懂?
他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詩然,你可是徐家一根獨苗,你……”
“父親!”徐詩然驟然下跪,直挺挺地昂起頭看著徐立山,“我向你發誓,我一定會保重自己,活著回去見你!”
咚咚咚!她猛磕三個響頭,額頭頓時青腫。
徐立山眼角溢位二顆渾濁的淚水,深吸一口氣,猛地轉身離去,風中傳來他的聲音:“記住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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