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嫵沐浴完後,穿了一身竹青色長衫,鬆鬆地在腰間紮了個結,披著半溼的長髮,在炭火前一張搖搖椅上躺著。
在她的眼前,一個將近兩米的頎長男子半跪,蜜色肌膚在火光下呈現誘人色澤,豔麗紋身從薄衫裡透出來,和僨張的肌肉一同起伏。
讓人不自覺地想起,荒原之上,埋伏在暗處蓄緊力量,正欲亮爪撲殺的野獸。
但眼下這頭野獸,可不是要亮爪撲殺。
而是用自己強勁有力的大手,小心翼翼捧著……一雙雪白的腳丫。
我捏,我捏,我捏捏捏。
馬·捏腳師傅·奴使盡渾身解數,捏得林嫵筋酥骨軟,舒坦得癱在椅子上。
“郡主……似乎很是疲憊。”馬奴眼底流露著心疼“大魏聖上,果真如此危急了麼?”
林嫵被按得太舒服,睡眼惺忪,懶懶地沒有說話。
馬奴盯著她酡紅的的小臉和粉嫩欲滴的雙唇,頸部不自覺繃緊了,雙唇抿得如同一根弦。
而那被火光所映的雙眼,閃爍著奇異色彩。
“亞芘艾,普魯喏。”
他突然輕聲呢喃。
林嫵正好被捏到某個穴位,渾身酸爽,舒服得睜開眼睛
“你在說什麼?”
“神啊,請佑好夢。”他抿嘴,羞澀地笑了一下“這是喀什語,在我們那兒,母親都是這樣哄小孩兒睡覺的。”
“哦……”林嫵又緩緩地閉上眼睛。
確實,這樣按催眠得很。
林嫵一邊享受,一邊突發奇想,問道
“馬奴,你恨三王子嗎?”
“恨?”馬奴臉上浮現迷惘,彷彿他人生中從未有過這個詞。
“馬奴不知道什麼時恨。馬奴是下等奴,被怎樣對待都是應該的。三王子高貴,他做什麼都是對的。”
這吃人的喀什等級制度。林嫵心想,不免有點同情。
“他這麼打你罵你,侮辱你,你還說他是對的?喀什人都這麼作踐人嗎?”
馬奴遲疑了一下
“其他喀什人不會這樣的。是馬奴本來就賤,所以才惹了三王子生厭。”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有些難言的艱澀
“馬奴是軍奴所生,人神共厭。”
“軍奴,就是打仗時,被劫掠來的女俘虜……”
天哪。
林嫵更加深刻感受到戰爭的殘酷。
誰說戰事發於遠方,與自己無關?
眼下這個男子,這個男子的母親,他們的悲慘遭遇,將是戰亂年代中,所有人的未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林嫵想到亂糟糟的西北,還有沒完沒了的南地,只覺得胸中有一口悶氣,咽不下,呼不出。
過了一會兒,只能長嘆一口氣。
“人的出身雖然無法選擇,但人人都輕賤你時,你更不能輕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