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後卿臉色大變。法陣中紅光一陣劇烈搖晃,忽地爆發出一聲轟然大響,紅芒散落,無數鬼物頓時沖天而起,紛紛沒入石壁地下,轉眼消失無蹤。只是崔後卿哪裡顧得了那許多,透過紛繁亂像,他直向少年望去。
那個少年,一雙手兀自舉在半空,但他的頭顱,卻緩緩垂了下去。
崔後卿如電般衝到少年的身邊,扶住他的身體,然而少年的頭顱依舊那麼緩緩卻不可阻擋地向下垂去。只是在他的口中,卻彷彿還在掙扎著說些什麼。
崔後卿拼命靠近少年,在那已經含糊不清的聲音裡,他們卻只能隱約聽到幾個斷斷續續的字句:
“唔……虛境……唔唔……虛境……唔……要我……代替……”
那聲音漸漸低微沉默,他的頭顱最終垂在了胸口,再也沒有訊息。
透骨的冰涼,如置身深深冥界冰獄,崔後卿木然的呆在當地,不能置信地望著這一切。
消散的紅芒漸漸消失,洶湧的血河安靜下來,失去了力量的血痕再也無法禁錮鮮血,鮮潤的人血流淌了一地。
雲氣上輕煙,如長鯨吸水一般沒入汪文清身體,消失在天空中。天空中的那一縷青煙此刻竟像活過來一般狂笑起來,笑聲詭異莫測,聲傳百里!
“哈哈,虛,虛皇,虛皇的天下又多了一名可悲之人!”那縷青煙結巴著說道。
“啊,虛....神虛......”那青煙彷彿被什麼控制,掙扎著欲要掙脫,只是說完這句話便被拉了回去消失在天空之中。“哄”的一聲聚齊的雲氣轟然消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陣輕輕的搖晃,伴隨著呼呼風聲,汪文清身體緩緩落下,又回到了躺在樹根之上,她的雙手之中,安靜如昔。
死一般的沉寂,瀰漫在樹林之中,久久不散,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咚咚,咚咚,咚咚......”只有心臟跳動的聲音在迴響。
崔後卿心臟跳的越來越快,他親眼看見那十道魂魄凝結成的靈魂鑽進了汪文清的身體。
過了許久,那道身影依然靜靜地躺在樹根之上,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唉!失敗了!”崔後卿輕嘆一聲轉過身去,沒人看見他的一滴清淚滴到地上。
崔後卿像被抽空了身體,癱坐到地上,盯著眼前的火堆出神。過了一會,少年再也沒有聲息,崔後卿這才清醒過來,他強壓住悲痛的心情,蹣跚著走到少年身後,沙啞的道:“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你的名字呢!”
他強制著使出渾身力氣,將少年的軀體放倒在地上,將他緊緊握住的雙手使勁掰開,那裡面是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寫的血字。
秘境無道,拘人魂魄!八個血字歪歪妞妞寫在手心之上,不知他究竟要告訴他什麼?
崔後卿皺著眉頭思量了一陣子,卻始終未能明白這句話所表達的意義。這一分神,使得他的心境稍微平復一些,於是他便站起身來,走到火堆另一側,拿起石頭在地上狠狠的挖了下去。
崔後卿將少年拖進深坑中,填上碎土,一個墳墓便成了。他深深的對著墳墓鞠了一躬,因為並不知道少年的名諱,所以並沒有在墳墓前立一塊墓碑。
正當崔後卿黯然對著墳墓出神的時候,忽然身旁嚶嚀一聲,好似有人醒來。崔後卿驟然驚醒,哆嗦了一下,轉身看去,只見汪文清揉著額頭坐了起來。
“咦?這是怎麼回事?”汪文清好似發現了什麼驚奇的事一般跳將起來。
崔後卿朝著她指的地方看去,只見地上的血圖尚未乾涸,裡面的血液還在光暈流轉,鬼哭聲陣陣,令人頭皮發麻。
崔後卿沒有回答,卻是汪文清繼續說道:“是誰死了?”
崔後卿雙目泛紅,看上去好像無精打采。他沒有回頭,遲疑了一下,才道:“是一個朋友!”
過了許久,崔後卿才轉過身來,走到火堆的另一側,將汪文清扶了起來,輕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想起什麼?”
汪文清似乎身體有些虛弱,剛剛站起來便有些搖搖晃晃,崔後卿趕緊伸出雙手給她按了按太陽穴。
“我......我......好像什麼都想起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汪文清略一沉思便激動起來,她一頭便撲到崔後卿的懷裡,激動地流下眼淚。
“你的記憶完全恢復了?”崔後卿面上現出一絲喜色。
須臾,她才將頭從他的懷裡抽了出來,嗯了一聲然後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崔後卿指著旁邊的墳頭道:“多虧了他!”
“他是?”汪文清又問道。
“他就是前天晚上的那個少年!”
雖然他們的問答並不全面,但汪文清是何等聰慧之人,回憶一下立刻便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那少年去報仇恐怕受了重傷,最後拖著垂死之軀找到他們,佈下了法陣為她喚醒了記憶。
汪文清本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她知道如果沒有少年,自己是不會恢復記憶的。於是他鬆開崔後卿的雙手,蹣跚著走到墳頭之前,輕輕鞠了一躬。崔後卿來到火堆旁邊,與汪文清並排著坐了下來。她將他的手臂放到她的肩膀上,頭輕輕靠在旁邊,然後就這樣靜靜的烤火。
清晨,又是新的一天。
......
一滴露珠沿著樹葉邊緣,滑下一個美麗的弧線,晨風一吹滴落下來。露水輕輕滴到崔後卿臉上,沿著臉頰滑了下來,好像一滴清淚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