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這個道理,魏開是從不懷疑的。
這也是為什麼,魏開在白戎大營之中,從幹路譚口中旁敲側擊出關於草原情報之後,便在心中立刻將還沒完全統合秦國北地的義渠,作為秦國的大敵。畢竟以前無論是犬戎襲周,還是林胡南侵,都只是為了奪取錢財,最終還是回返會北地,但義渠卻顯然不同,國內居然任命中原人為官,學習中原人的禮儀,有奪取天下的野心,這對於同樣盤踞在大河以西的秦國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因而討伐來襲草原之地很重要,但是趁義渠國還沒徹底做大之時,及時剿滅這個對於秦國而言的隱患,也是十分重要,否則等待義渠這條豺狼成長起來,再想輕易剿滅。對於現在秦國而言便是一件難事。
而且,其實對於秦國周邊的異族的態度,魏開與新君嬴渠梁,心中早就有了共同的決斷,那便是“相安無事”。也就是說在秦國努力發展國中實力過程中,秦國只求穩定周邊局勢,以便能將最後的一點財力,精力投入到國政之中。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便是秦國周圍不能再出現一個,足以威脅秦國統治的“小霸”,而義渠卻恰恰希望如此,這當然是魏開無法容忍的。畢竟若是讓其一昧做大,就算秦國發展起來,那麼到時秦國若是爭霸天下,必然會在來自秦國東部,北部兩個方向敵人的襲擊之中疲於奔命,從而困住了手腳。
因而,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可是自從剛才傳來白戎訊息之時,魏開心中卻的確劃過一種不好的念頭,未等魏開心中細想此時幹路譚派遣使者的用意,一個身穿白戎服飾,灰頭土臉的草原士卒,便被值守在秦軍營帳外的兩個秦軍士卒攙扶了進來。
眼見於此,從剛才聽說這個訊息,便心神不寧的魏開見此,心中頓時暗叫大事不好,白戎族前去阻攔義渠王發,必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因而,還未等那人稟告,便立刻站起身,出言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淪落至此?你家大汗現在何處?”。
可惜,魏開一連串的詢問並沒有得到回答,只見那人此時像死狗一般,眼睛直直望著魏開氣喘吁吁,好似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將軍,這是死裡逃生之後,身體脫力的模樣,讓此人稍加歇息,進水之後,恐怕才能有力氣回答”,營中的由進此時見魏開大驚失色的模樣,頓時站起來寬慰道,然後立刻讓人準備水,粥,為眼前之人補充一下體力。畢竟,就眼前的這個自稱白戎使者的狼狽模樣,現在捉急也是沒有什麼作用,唯有等他稍加歇息,才能有力氣告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魏開一聽,也知道自己剛才的模樣有些急切慌張。但是見到眼前白戎使者的悲慘模樣,心中卻由不得著急,畢竟事關能否一舉擒住義渠王發的大事。
因而,營中的眾人只能等待眼前的白戎信使,進食一些水米,再細細地詢問於他。
‘咳咳咳’,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後,只見剛才癱軟在地的白戎小卒,在強行餵食一些水米之後,臉上的顏色才慢慢好轉,隨後又一把抓著身旁餵食秦卒手中的水壺大口喝了起來,好一會才慢慢掙扎站了起來,對著一旁的魏開拱手慢慢道:“我家大汗,讓小人轉告大人,義渠王已經突破了我白戎一族的包圍,向北地逃亡。望大人早做打算,務必將義渠王發留在秦地...”。
義渠王發居然逃脫了?這是魏開聽後,此時腦子裡不斷迴響的一句話。畢竟,誰能想到在如此困境之下,義渠一部居然還能死裡逃生?
而隨著眼前的白戎使者慢慢敘述,營中的魏開以及由進等人,這才明白前線白戎一族到底發生了何事?雖說義渠的一招“火牛陣”實在是出人意外,也的確讓防備不及的白戎大軍吃了一個大虧,但是再次聽到義渠王發逃脫,魏開心中還是一陣默然。雖然心中早有預感,但是當真正聽到之時,魏開心中卻實在難以釋懷。畢竟,此時義渠的境地,可謂是眾叛親離,如此良好時機,卻還是沒有困住,豈不是太可惜了?
“速調營中所有騎兵,我親自前去追擊”,稍微沉默一會兒的魏開,便立刻對身邊的由進沉聲命令道。義渠王發雖說僥倖逃脫,但是連番大戰,必定人馬皆疲,若是此時即可追擊,還是有可能重新一舉擒住。
一旁的由進一聽魏開要率兵追擊,頓時阻攔道:“萬萬不可呀,將軍。此賊如此奸詐,誰能保證在撤退路上不設下埋伏。若是貿然追擊,必定會吃一個大虧”。剛才白戎信使所說,一旁的由進也是聽得清清楚楚,白戎大軍本來已經徹底將義渠包圍在營寨之中,可謂勝券在握,卻最終還是讓義渠王發成功逃脫,包圍的白戎大軍反倒是元氣大傷。
雖說白戎此次慘敗,可能有其軍隊戰力,士卒素質低下,從未能快速重新結陣以及軍中戰將麻痺大意的因素,但是義渠王發先示敵以弱,然後再雷霆一擊,先敗後勝的籌謀,確讓人難以防備。而且由進心想,若是自己身處白戎指揮官的位置,率領麾下的秦國將士,也未必能更好的決策,可見義渠王發的狡詐與果斷。
“我意已決,你只需傳令即可”,魏開一聽由進的反駁,也不想解釋,直接盯著面前的由進沉聲道。
由進一看眼見將軍的樣子,也知道自己將軍魏開心意已決,自己再怎麼反對也無法使其改變。不過這並不是說,由進卻沒有辦法徹底阻攔,雖說自己無法說服魏開,但是眼前的將軍魏開,卻不能不聽秦國現在的上將軍贏虔的話。
於是由進不退反進,對著眼前的將軍魏開拱手道:“將軍大人,上將軍留有軍令,讓末將找到將軍之後,令將軍大人接替末將職位,全權執掌攻營秦軍”。
魏開一聽,頓時皺起眉頭,自己的部下由進,自己的確能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但是上將軍贏虔的話,自己卻不能不聽,而且此行之前自己,早已被遠在櫟陽的世族大臣們逼迫秦君嬴渠梁罷免了自己身上的軍權,因而現在根本沒有私自統兵殺敵的權力。
眼見魏開低頭沉默不言,由進連忙道:“將軍大人莫急,上將軍早就親率我秦軍鐵騎四萬,在草原敵軍撤退的路上設伏。那義渠王發就算一時掙脫,但想必最終還是會被上將軍所擒”。
魏開一聽,皺著的眉頭才微微一鬆,眼睛一亮,抬頭道:“果真?”。
“此等軍國大事,末將如何敢欺瞞將軍”。
“希望上將軍能夠抓住義渠王,也好了去我秦國一大隱患”,魏開一聽,心中也是稍微一鬆道。若是將軍贏虔已經提前設伏的話,那麼義渠王發就算逃脫一時,可面對以逸待勞,嚴整以待的秦軍,也是插翅難飛。
也許橫亙在心中巨石已除,魏開隨即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的戰局上,承擔起眼前秦軍主將的責任,於是對著剛才前來報信的白戎士卒道:“你現在即可返回,告訴幹路譚族長,言義渠王發已經不足為慮,我魏開也必定不會忘記先前的諾言,希望他也不要忘記先前的諾言”。
等到白戎使者走後,魏開這才開口,望著由進道:“營中我軍還剩多少兵力?”。
由進一聽,立刻如實彙報道:“除去上將軍帶走的四萬騎兵,營中還約有四萬步卒,以及不到兩千的騎兵”。
魏開聽到由進所說營中兵力,加之先前在敵營之中所探得的敵軍情報,心中便對戰況有了大致的瞭解,現在的情況,明顯秦軍的兵力佔優,於是出言道:“已經勞累了半夜了,我想長年在馬背上的草原人,現在怕是已經走路不動路了。命令軍中各部,可以開始收網了”。
“諾”,由進一聽,臉上也是一陣笑意道。先前秦軍圍而不殺,只是為了製造混亂,擾亂敵軍軍心,方便秦軍行事,現在局勢明瞭,斷然沒有讓這些襲擊秦國的草原人活下去的理由了,然後便讓營中的傳令兵,向正在敵營之中肆虐的秦國軍隊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