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在馮阿公的地盤上,萬一惹惱了對方不一定會引出什麼後果,所以我迅速權衡後還是決定委婉一點。
“這是我在楊家村找到的,之前我在程衛海手上看到了這對戒指的另一隻,您是行家,能不能幫我看看這戒指有什麼古怪?否則程衛海為什麼要帶著已故妻子的對戒?”我把戒指推向馮阿公疑惑問道,言語間暗示他我只是好奇,免得被他察覺到什麼。
這會兒馮阿公的臉色已經恢復正常,聞言慢悠悠的抽了口煙,眯著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兒才搖頭道:“我倒是對古董有點研究,但也只是看個年份、材質之類的,這東西一來算不上古董,二來材質和年份都很清楚,老頭子我恐怕是愛莫能助啊!”
馮阿公嘴上說著愛莫能助,眼睛卻一直盯在戒指上沒挪開過,我知道他肯定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情報,對付這種老狐狸逼問是沒用的,我得以退為進。
想到這我一把抓起戒指揣進口袋裡,同時偷偷拿出手機放進椅子和牆壁之間的空隙,起身向馮阿公拱手深鞠一躬:“既然這樣晚輩就不打擾了,哪天有空再來看您老人家!”
說完我轉身就朝門口走去,塌肩駝背裝出一副失落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沒得到情報急著去找其他人詢問,實際上我一直控制著腳步的幅度,從我坐的地方到門口大概有十三步,在我走到第九步時,馮阿公終於忍不住叫停了我。
“我忽然想起還認識一個設計婚戒的人,要不你把戒指留在我這,明天一早我去找他問問,或許能有什麼訊息也說不定。”馮阿公試探問道。
我站住腳步在心裡暗笑起來,馮阿公的話乍一聽好像是樂於助人,但我注意到他在句末連續用了“或許”和“說不定”兩個假設詞,有些人年紀大了說話比較囉嗦,可我認識的馮阿公絕不會這樣,他想透過兩個假設詞增強自己的可信度,這句話的重點並不是他可以找人幫忙,而是讓我留下戒指!
如果放在幾年前我還是愣頭青的時候,說不定還會能被他帶進溝裡,但這幾年我已經成長了不少,這種話術裡最基礎的小把戲對我早就不起作用了,只可惜我和馮阿公一直沒什麼來往,他根本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水平,這份資訊差造成的自負正好可以拿來利用一下!
“這東西設計婚戒的人可看不出來,除非你認識研究符號學的!”我在心裡嘀咕一聲,臉上卻裝出一副感激不盡的樣子:“真的嗎?那就麻煩太公了!”
見我重新拿出戒指放在桌上,馮阿公的表情明顯放鬆了不少,抽了口煙和藹笑道:“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已經老了,以後的日子還是要看你們年輕人的,趁著我腦子還沒糊塗,能幫襯就幫襯一點唄!”
“您快別這麼說!您明明是老當益壯嘛!”我隨口打了個哈哈,又說了幾句感謝的場面話,馮阿公就送我出了大門。
再次告別後,我沿著街道緩緩往前走,一直拐過街角才隱約聽見大門關閉的聲音,心裡一喜又躡手躡腳的原路折返回去,跳進大門旁邊的綠化帶裡藏了起來。
看著緊閉的朱漆大門,我心裡忽然有點感慨。
其實我這招以退為進並不高明,要是放在幾年前,馮阿公絕對不會這麼容易就上我的當,但他風光的時間太久了,久到“老子天下第一”這個概念深入骨髓,他不相信有人敢挑戰他,更不相信有人敢算計他,卻不知道隨著他逐漸老去,實力已經撐不住自己的地位,這才給了我趁虛而入的機會。
“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啊!”我在心裡默唸一聲,剛說完就聽見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從綠化帶探頭出去就看到一輛大奔停在門口。
接著車門開啟,程衛海跳出來神色匆匆的走到門前,剛抬起手朱漆大門就快速開啟,一隻老人的手伸出來把他拽進去,然後“咣啷”一聲大門重新關死。
“你們果然有一腿。”我蹲在綠化帶裡,臉上滿是奸計得逞後的得意,豎起耳朵聽著院子裡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轉身一下竄起來扒到院牆上,手臂和腰腹同時發力,身子一縮一放就翻進院裡,落地時順勢一滾卸掉衝力,同時矮身躲到了影壁後面。
整個過程絕對不超過兩秒,行雲流水一點聲音都沒有,等我停下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做了一件多麼牛逼的事。
翻牆這招是跟劉雲升學的,他說我和郝建翻牆的姿勢太難看,而且動作幅度太大容易被人察覺,所以才教了我們這招,我腿部的爆發力不夠所以要用手借力,如果換成劉雲升,直接在牆面上蹬一腳就能進來了。
言歸正傳,我躲到影壁後面時,馮阿公和程衛海才剛剛走到正廳門口,我從影壁上磚砌的鏤空花紋看著他們走進去關上門,又等了半分鐘才躡手躡腳的摸了過去。
這棟老宅大多是木質結構,看著挺有逼格但隔音效果不好,我離正廳還有十幾步的時候,就已經能聽到他們在房間的說話,隨即轉身躲在一塊怪石後面豎起耳朵偷聽起來。
“你不是說這枚戒指找不到了嗎!那於淼又是從哪兒找來的!”馮阿公低聲吼道,聽上去似乎非常的氣憤。
“我怎麼知道!當初就不該跟那臭娘們兒說實話!我剛問了兩句她二話不說就跳井了,那下面是什麼情況你也知道,我就帶那麼幾個人,怎麼可能找的過來!”程衛海有些惱怒的反駁道。
“人少怎麼了?人少你就不能多找一會嗎!就算當時怕被發現,過後你就不能再回去找找?這他嗎都多少年了!”馮阿公的菸酒嗓拔高了幾度,聽著像一隻咯痰的烏鴉。
“回去找?你說的倒輕巧!當年我爹怎麼死的你不知道嗎!這麼多年你不是也沒去過楊家村?有什麼臉讓我回去!”程衛海喊道。
我在院裡聽著,心裡百感交集,雖然我設下圈套讓馮阿公自己暴露,但心裡還是不願意承認他跟楊家村的事有關係,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我再不願意面對也不得不接受了。
深吸口氣用力搓了搓臉,等我把手放下的時候,心裡已經把馮阿公劃分到了敵對的陣營。